父親的老賬本 文/朱大志
我記事起,父親從生產(chǎn)小隊到大隊,當(dāng)了幾十年的會計。老家里那處百年老宅,堂屋梁頭上放著厚厚一摞,用鐵絲捆得整整齊齊的賬本。儼然是他怕破損或者丟失才放上去的,紙頁雖已變的蕉黃,但因位置偏高,又通風(fēng), 所以多少年過去了老賬本既沒發(fā)霉,也很少有蟲子注入。 起初,這些賬本是在這院子?xùn)|廂房梁頭上的。那時我年齡還小,不知道去關(guān)注它;快到結(jié)婚的時候,父母便挪到胡同口東北二爺爺留下的一處院子住了;拾掇房子時我執(zhí)意想把這些本子扔掉。父親說:會計的帳至少要放十年才行,目的是怕有公事異議查詢! 于是,賬本子隨父親搬到后院的梁頭上。 八十年代,正值種棉花的時候,家庭經(jīng)濟(jì)漸漸好起來,手里有了余錢;那時祖父母都健在,一家七口人共同生活。我有個習(xí)慣,隔斷時日就把叫街收破爛貨的喊住拾掇一通,目的讓家庭利落點??筛赣H就是不讓動那些老賬本子,一次,竟因此和他老人家嗆白起來。 我說:“老放著它有什么用?光說查賬,如今二十年也有了吧!誰查這個?那是什么時代,總不能放到共產(chǎn)主義吧?” 父親沉著臉:“沒人查,也不能扔!”。 我著急了:“看見就覺得礙眼。放幾十年了,又不能當(dāng)文物賣錢!在老樑頭上像塊大石頭,萬一掉下來砸到人怎么辦?” 這句話,父親笑了:“你看能掉下來嗎?” 我定神看,哦!原來這捆賬本,早已被他用鐵絲栓在樑墩上了。我拗不過,看他那么執(zhí)意保存,無奈地說: “放著吧,再過幾十年也不會當(dāng)錢花!”我心情極不爽。從此之后,我再也沒有提過賬本的事。 1993年父親將這口土房子扒掉換成了磚房,老賬本自然又遣回到那處舍棄的老宅子里。哎,老人的心思啊!反正我看不見心不煩。

歲月如梭,直到父親去世兩年多的光景;一天中午,從街上招呼一個收破爛的,將廢銅爛鐵、破布衣物拾掇滿滿當(dāng)當(dāng)一車。這回肯定是少不得梁頭上的那捆老賬本了。看著拾掇那些賬本,母親面有難色,似乎眼里噙著淚水;搖搖頭,悄悄地走開了…… 轉(zhuǎn)眼到了今年國慶,假后上班。辦公室里的《農(nóng)村大眾》報一篇文章躍入眼簾:《三十年前賬本,成為村史館的重要物件》。一口氣讀完,追悔莫及;我呆住了片刻!驅(qū)車奔回老家,重新翻箱倒柜起來。母親詫異地問我做什么?我急匆匆地:看有沒有拉下的老賬本子。 母親心情極為沉重,輕輕地嘆了口氣:“你們年輕人,光知道喜歡新東西;就好像跟過去有仇似的,那么討厭,只要見了就扔,用完就撇。人人都是從過去一步步走來的,哪能忘了呢,沒有過去哪有現(xiàn)在?。 ?。瞬時,我無語了,忽然間覺得我這個在外工作多年釋文解字的七尺男兒,在母親面前變得極為矮小、無知。 她說:“去看看家里老堂屋炕上那個掛鎖的大木箱里還有沒有?!蔽野没诘谋砬樗坪醯玫侥赣H的理解。沒等她說完,三步并做兩步走,打開了箱子,里面果然還有少半箱。霎時一股暖流涌向心頭!揭開一看,正是父親用藍(lán)色墨水留下工整有力的筆跡。 上面寫著:一九六九年六月十二日“老井地”拾麥子人員記工 ……九月十三日夜里打麥場人員 …… 九月十七日“溝子南地”拾棉花人員記工 …… 九月二十日生產(chǎn)隊收青草明細(xì) ……

看著看著眼前浮現(xiàn)出一幅幅生產(chǎn)隊那個年代畫卷。盡管記錄的人不少已經(jīng)逝去,它見證幾代人的勞動與喜悅;印證他們對美好生活向往以及這塊熱土情懷。將永遠(yuǎn)定格在歷史記憶的長河------
哦,老賬本記錄的歲月! 2019/12/25

作者簡介:朱大志,男,籍貫山東聊城。1966年生人 ;現(xiàn)任東阿縣魚山鎮(zhèn)綜合文化站站長。中共黨員,東阿縣曹植詩社會員、聊城詩人協(xié)會會員;喜歡文字,近年來嘗試文學(xué)創(chuàng)作,有詩歌、散文、曲藝作品在紙媒體和各網(wǎng)絡(luò)平臺發(fā)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