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漶記憶最戳心
青海 馬學忠
許多記憶早已被歲月的煙雨沖刷一凈。近一年多來,個別漫漶的記憶卻在淚眼婆娑里愈發(fā)清晰,且愈來愈怕一不小心丟失了這些彌足珍貴的記憶,再也無處尋覓。
高崖上的母親
1988年的國慶節(jié),我還不滿19周歲,參加工作剛1個月,為了給五十公里外的某中學里率先結婚的同班某同學恭喜,天未亮我就急匆匆地趕到公路邊等候班車。
從老家到公路邊的農(nóng)路彎彎曲曲有點遠,而走小路只有300多米,但到小路的終點必須從一個十來米高的土崖上逐層跳下才能到達公路邊。
急于與同學們神聊的我在前面小跑,不一會兒就熟練地跳下了高崖,緊隨我后的母親卻一直站在高崖上,直到半個多小時后,我坐上車一溜煙走了為止。
少年失怙的我,在天命之年又痛失慈母后,每每夜深人靜之際,每每一人獨處之時,不由得想起那次母親站在高崖上為我送行的情景來。
瘋瘋癲癲多半生,如今靜下心來思忖,家中雖有諸多親人,但送我者,惟有母親,在金秋高原習習的涼風中,勞累了一天的母親站立在高崖上,陪我!送我!遺憾的是少年輕狂的我,卻忽視了留心觀察母親。
昔日稱兄道弟者,如今好多已失去聯(lián)系,有些已不再來往。當年一個個健壯的親人雖斯人已逝,身體里的基因卻使我始終無法忘懷。
世人多向我示恩要賞,滴水之恩,涌泉相報,我也從未吝嗇報答,而母親含辛茹苦養(yǎng)兒長大、成家,如今,我拿什么來報答已撒手人寰的母親呢?
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驚魂鳴沙山
從嘉峪關城樓下來,老娘的腿就已經(jīng)不聽使喚了,到了敦煌老娘已是精疲力竭。第二天(2020年4月23日)早上剛?cè)滕Q沙山月牙泉景區(qū)門口,老娘就不走了,讓我們?nèi)ネ?,她非要坐在景區(qū)門口等我們。我們四個人要求抬著老娘走,她更不愿意。
這怎么行?這怎么能放心呢?情急之下,我一面很生氣的讓家人去租一輛景區(qū)內(nèi)的電瓶車,一面對老娘說,等車來了就把你送回賓館算了。等上了車,老娘這才明白過來,但是,已經(jīng)被我們綁架了。
景區(qū)內(nèi)幸遇一位專門拍照的攝影師,特請隨拍了幾張,這讓老娘放松了許多。之后,我們4人徑直上了鳴沙山,但我的眼睛時不時盯著山下凳子上休息的老娘。
正當玩得不亦樂乎時,我忽然看見老娘爬在沙堆上。啊呀!顧不了眾人驚愕的眼神,我一邊從山頂狂奔而下,一邊高喊——“阿媽!阿媽!”
快到近處時,老娘聽到了我的喊聲,這才慢慢爬起來,問我怎么了。驚魂未定的我,這才慢下腳步,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在沙邊的凳子上。
原來,老娘坐累了,想爬在沙子上休息一下。
父母在,風云帳下奇兒在。
父母去,鼓角燈前老淚多。
沒了雙親,生命進入了晚秋,無盡的思念如瀟瀟落木,無盡的悲慟如綿綿秋雨,而那些曾經(jīng)漫漶的記憶,霎時成了最曼妙的風景,最戳心的利刃。
2023年1月16日
作者簡介:

馬學忠,網(wǎng)名,西海天馬,青海省海東市人,法律研究生。曾任教師,情鐘于史學,文學,哲學,國學,現(xiàn)為自由作家,善長詩歌,散文創(chuàng)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