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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邂逅》
《名家有約~孟慶昌專輯1》
世界華人文學
中國東北分社【1889期】

小說《邂逅》
作者:孟慶昌
——此文謹獻給那些把青春、熱血、愛情獻給北大荒的人們
人群熙攘的首都機場,宋加禾拖著拉桿箱穿行在人流中。來京多日了,今天要回家了,他心中汪著溫情與期待。驀的迎面一雙深湖一樣的眼睛在直直的盯著他,?。∵@是他多么熟悉,讓人瞅上一眼心就能融化了的久違的雙眸雖沒有當年的清澈,但依然幽深。于曉!“于曉”宋加禾失聲的喊了出來,對方幾乎同時用顫聲喊出了他的名字……于曉是宋加禾下鄉(xiāng)時的女友,分別30多年了,今天竟在這意外邂逅、重逢了。他有些不能自已,他僵直的立在原地,當對方直直的走到他面前時,宋加禾嘴角翕動,面部的肌肉輕輕的抽搐,他已語塞,說不出話來,于曉緊緊忘情的抓住宋加禾僵直的手臂,雖然在微笑,眼淚卻噗噗的滾落下來,宋加禾也感到兩行涼涼的東西在臉上流淌,30多年了!30多年了!多次夢中重逢,今天意外相見,宋加禾有些不敢相信眼前這是真的。

面前的于曉已經沒有了當年嬌好修長的身姿,有些豐腴,但釋放一種“瓜熟蒂落”的成熟美。30多年了,問啥呢?說啥呢?雙方無語,手卻緊緊抓在一起……
32年前1968年宋加禾被“上山下鄉(xiāng)”的狂潮裹挾到北大荒一個偏遠的勞改農場。在北去的列車上宋加禾的心空空的,百無聊賴的環(huán)視著周圍昂奮唱著“語錄”歌的人群,他發(fā)現了一個另類,她有一雙深湖一樣大大的眼睛,目光無神、茫然注視著車窗外,眉宇微促,白皙的面孔帶著淡淡的哀傷,宋加禾被她強烈的吸引住了。宋加禾原本在異性面前很自信矜持的一個小伙子,因為他有一張女性看了目光不愿挪開招女人青睞的臉。今天不知怎么的他有些心虛,自信和矜持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他目光怯怯的偷窺著她,驀得他們的目光相遇了,他驚喜的發(fā)現在對視的剎那間,對方的眼睛一亮,宋加禾的血一下涌上了頭,但旋即對方把視線移開了,把臉側到了一邊,雖然只是瞬間,但這瞬間對視帶來的驚喜,讓宋加禾享用了足足好一陣子,他甚至編織出很多幻想……

是緣分還是“天意”他們分到了一起分到了一個青年連隊。于曉由于出身(他父親是省城被打倒的“走資派”,順理成章的于曉就變成了“黑五類”,狗崽子,受到周圍人歧視,她下鄉(xiāng)是強制的)和“高冷”與“離群索居”的性格讓知青連的小伙子們都忘而卻步,宋加禾卻是唯一一個契而不舍知難而上的人,他更是耿耿于懷車上的那“驚鴻一瞥”,他相信冥冥中他們是有緣分的。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宋加禾主動用目光去尋找她,漸漸于曉開始與宋加禾對視了,她深湖一樣的眼睛會說話,看了更讓人心融化,清澈而又幽深的雙眸總是帶有淡淡哀傷,看了讓人心痛,宋加禾用火一樣的目光去溫暖她,想讓她盡快重燃起對生活的信心,從陰影中走出來。雖然他們從沒有說過什么,頻繁的對視,已經表明了他們相互的傾慕在那個年代,在勞改農場,知青是絕不能談情說愛的,如發(fā)現將要遭到批判,他們只能默默的用目光、眼神傳遞交流著愛意,青蔥的愛情在他們胸中默默的燃燒著……

如果不是意外事件的發(fā)生,他們的愛情不知要掩藏著多久。那一年北大荒冬季奇寒,氣溫降至零下40多度,白天值班的小青年使勁燒柴草,為集體宿舍取暖,由于疏忽、失誤,爐火燃著了旁邊的麥草垛,瞬間大火燃到了棚頂,當宋加禾和失魂落魄的知青從場院趕回來時,宿舍已經變成了冒著青煙的殘墻斷壁。他們站在寒風中瑟瑟發(fā)抖不知如何是好。分場的大喇叭開始廣播場部的號召,號召分場員工為受災的知青捐獻衣物。第一波趕到的是沒有受災的女知青,于曉走到宋加禾面前,把自己的棉衣披在他的肩上,深湖一樣大大的眼睛無限深情的盯著宋加禾,宋加禾心底掩藏了許久的愛情火焰這一刻再也按捺不住了,終于熊熊的燃燒起來,他忘情的抓著于曉的手,猛的把他攬入懷中……
在眾日睽睽之下他們這種示愛動作很快傳到了分場領導那里,分場教導員找到宋加禾談了一次話,這個道貌岸然的色魔專為知青制定了“三不”,即男女不能同車,不能同行,不能同班,讓知青忘掉兒女情長,專注革命 ,他卻在熄燈后打著手電,到女生宿舍為女知青掖被角,后來發(fā)展到性侵,他當然的遭到懲處,這都是后話,他厲聲的訓斥著宋加禾!讓他剎車!如不立即停止將調離分場,讓他寫出檢查、保證,并在知青大會上宣讀……磨難歷練他們的愛情,他們從此在場院的麥草垛旁、場區(qū)邊上的小樹林里開始頻頻的幽會……在那個迷茫、無望的日子里,是愛情支撐著他們度過了那不堪回首的歲月。

七六年政局發(fā)生急劇變化,于曉的父親出來工作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于曉辦回了省城。宋加禾預感到他們的愛情就要結束了,他黯然神傷,在于曉面前他強裝歡喜來掩飾內心極度傷感和失落,于曉則誓言坦坦的說“返城第一件事要她父親把宋加禾也辦回省城……”在開往省城的列車車廂門前他們無言佇立著,火車就要開動了,于曉仍無動于衷,深湖一樣大大的眼睛充滿惜別和不舍。宋加禾不敢直視于曉的眼睛,他怕自己突然淚奔。在列車員多次催促下,宋加禾把于曉推上了車,列車鳴叫著漸漸遠去,遠去的列車也把宋加禾的心拉走了,他心空空的。
返回農場的宋加禾,意外的收到了陌生人的來信,從信封娟秀的字跡看是女性寫的,他滿腹狐疑的拆開來信,竟然是于曉母親寫的,信洋洋灑灑很長,信的大致意思是,于曉文革中受了多少罪……下鄉(xiāng)吃了多少苦……她以前的學習是多么的優(yōu)秀……她父親是多少級的高干!她的家庭和教育環(huán)境是多么的好……將來如何有發(fā)展……她在信的最后寫到:“我女兒于曉是羽毛漸豐的白天鵝!而你卻不是王子!望你自重!從長計議……”

宋加禾原本空空的心,一下子堵的滿滿的,堵的厲害,他的家庭是和于曉的家是沒個比,宋加禾的父親是大字不識幾個,鼻頭被爐火烤的紅紅的鋼廠爐前工,母親是家庭婦女,在家拉扯著他們姐弟5個,全靠他父親一人的工資維系全家的生活。這又能說明什么呢?這也絕不能說他不優(yōu)秀,宋加禾小學和初中都是班干,學習成績從沒有離開過前三名,他并不比于曉差。
宋加禾一宿沒睡覺,天亮他鋪開信紙給于曉的母親寫了封回信。他強烈的自尊心讓他在信的最后是這樣寫的:“我雖然不是王子,但我更不是癩蛤蟆!請放心!我絕不會打擾于曉!”寫完信他把筆扔出了窗外。宋加禾的知青室友當天都沒有出工,陪宋加禾喝了一下午的酒。他們反復唱那首凄美悲壯的蘇聯(lián)歌曲小路,“小路曲曲灣灣細又長,一直通往迷霧的遠方,我要沿著這條細長的小路送我愛人上戰(zhàn)場……”歌在茅草屋的房檐下繚繞著旋即飄向空曠的原野,轉瞬消失在廣袤無垠的大地上……

在隨后的日子里,于曉給宋加禾寫了多封來信,都被他原封不動的退回了。雖然他表現決絕的,但他的內心像有把鈍銼在一下一下的銼著他的心,宋加禾的心在滴血!灼痛難熬!
再后來聽說于曉的父親給她辦了公派出國留學,于曉出國了。宋加禾也考入了省城高校。四年的大學生活讓他結識了現在的妻子,畢業(yè)留校他們結了婚,并有了一個女兒。這次進京是搞學術交流活動來的,他沒想到遇到在心底塵封多年,他不愿觸碰卻時常進入夢中的于曉!宋加禾感慨萬千!讓他眼睛充滿了淚水。于曉更是滿臉是淚,滿眼愧疚,聲音哽咽解釋著當年,反復講述當年她是如何想他,她是如何的反抗!甚至想返回農場找他……

他們用腳反復丈量著機場的候機大廳,要不是廣播點名道姓的催促宋加禾登機,他們不知要在候機大廳巡回多久。
又要分別了!32年前離別的傷感又一次襲上宋加禾的心頭,見面的意外驚喜被難舍、惜別所代替。于曉更是緊緊抓著宋加禾的手,反復說,又像在喃喃自語“啥時能見?。可稌r能見!深湖一樣的眼睛噙滿了淚水和企盼。宋加禾又一次語塞了……
宋加禾倒退著進入安檢區(qū)。于曉站在原地,手臂高擎使勁的晃動著,滿是淚水的眼睛充滿了無限的不舍,依戀,這時宋加禾的胸中不知怎么地升騰起那首蘇聯(lián)歌曲小路,“一條小路曲曲灣灣細又長,一直通向迷霧的遠方,我沿著這條細長的小路,送我愛人上戰(zhàn)場……”
【作者簡介】孟慶昌,哈爾濱人。中共黨員,函授大學中文學歷,退休前在企業(yè)任廠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