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
風從遠方來,習習,嗖嗖,嗚嗚,呼呼……
這響聲,帶著色彩,帶著感情,帶著溫度,也帶著節(jié)奏。
習習的風一吹,漫山遍野綠色茵茵,花紅草綠;風聲似乎是一雙纖手,溫情地將少男少女冬衣脫去,靚麗出青春的歌聲。
嗖嗖、嗚嗚、呼呼的風響起,寒枝顫栗,黃沙卷地,似有金戈鐵馬呼嘯沙漠,花們,草們,鳥雀們,甚至牛羊們,頃刻間成了俘虜,有的甚至銷聲匿跡。
這風聲,可創(chuàng)造綠水青山,也可魔化荒無人煙;這風聲,柔可軟化你的肌膚,硬可砍斷樹的頭顱;這風聲,優(yōu)美起來如小橋流水般的仙樂仙境,可讓你如醉如癡;這風聲,兇惡起來可飛沙走石、山搖地動,頃刻間萬劫不復……
讓我們做風的好朋友,摸著風的脾性,借他的色彩美化山川,借他的溫度種植莊稼,借他的感情建設和諧社會,借他的節(jié)奏譜寫優(yōu)美樂章……
故鄉(xiāng)的土地
我的家鄉(xiāng)在干山苦嶺、貧甲天下的寧甘固原平?jīng)龅貐^(qū)。祖籍平?jīng)鲮o寧威戎,曾祖祖父為躲土匪,逃荒避難到比靜寧自然條件更為惡劣、離開靜寧百十里地的西吉平峰山梁上。
平峰山梁就成了我的故鄉(xiāng)。故鄉(xiāng)山大溝深,高山陡洼,祖祖輩輩靠天吃飯。
自古有窮山惡水出刁民的說法,可我從小到大沒聽說也沒見周圍土地上出過一個什么刁民而看見的都是敢于戰(zhàn)天斗地、敢于與惡劣自然和悲苦命運抗爭的斗士和勤勞善良的人們,他們身上有著和草木一樣頑強的生命力。
我故鄉(xiāng)的土地貧瘠得不好好長莊稼,卻肥沃得猛長想象力,長民間歌謠和故事。這大概是沒飯吃就夢想山珍美食,窮得娶不起媳婦就夢想一朵花、一只鵓鴿、一只野狐子變成俊俏的媳婦。
故鄉(xiāng)原來窮得很少有念書人,可他們言傳心授的民間故事和民謠卻茁生茂長,如果蒲松齡還在世,收集整理出來一定比《聊齋志異》的十倍還要多。
我的故鄉(xiāng)有家家掛字畫的傳統(tǒng)。不管有沒有識字人,幾乎家家的上房或上窯都掛有字畫中堂,兒子娶親或老人過壽,都喜歡送賀喜或祝壽字畫牌匾。
我的故鄉(xiāng)難長莊稼,卻長文學,故鄉(xiāng)西吉縣是全國第一家“文學之鄉(xiāng)”,全國作協(xié)主席鐵凝女士在《文學照亮生活》報告中說:“文學不僅是西吉這塊土地上生長得最好的莊稼,西吉也應該是中國文學最寶貴的一個糧倉。”
如今,我的故鄉(xiāng)和全國一道摘取貧窮帽子,邁入了小康的新時代。我相信,西吉的文學莊稼也會隨全國文學的繁榮更加輝煌燦爛!
聽雨
半夜,敲窗的雨聲把我從惡夢中叫醒。
雨聲及時而響亮。不然,我飛不過去懸崖峭壁,我會掉進萬丈深淵。
敲打玻璃的雨點,很有音樂節(jié)奏,似乎在琴鍵上敲打樂音,很是舒心悅耳。
哆來咪發(fā),咪哆來西,夾雜著樓頂水管啦啦啦啦的伴奏……是小夜曲,還是眠歌?是輕快的小調(diào)還是有力的進行曲?
雨聲歡歌,像舉辦音樂會:木敲鐵皮的聲音,竹敲翠玉的聲音,錘擊鼓點的聲音,手彈好琴、敲擊楊琴的聲音,還有風鳴樹葉、禾苗喝水的聲音……好一曲悠揚輕快的協(xié)奏曲!
我完全沒有了睡意,沉浸在美妙的夜雨聲中。我像一株禾苗,整個身心享受和雨的浸潤。
晨鳥的啼鳴如動人的和弦,給雨聲增加了新的旋律!漸亮的晨光將我從床上拉起,我出門走進微涼的雨絲里。
我全然不顧一夜夏雨滴落多少花瓣又綻開多少花苞,只聽見正在茁長禾苗蹭蹭拔節(jié),和正在灌漿莊稼汩汩灌漿的優(yōu)美樂音!
一座舊宅的寂寞
一座舊宅,像一位滄桑的老人,靜靜咀嚼著昔日的歡聲笑語、天開云散。
時間剝蝕光華的容顏。昔日高院墻里堅固的對雙鞋箍窯,美觀誘人的大上房和玲瓏高聳的高房,簇新起緊湊而心力十足的四代同堂的家庭。那時的宅子是多么歡樂昌盛。
時光變遷,宅子里的窯洞和老房子一律拆換成全新的松椽松檁貼瓷磚大瓦房,可宅子里的人兒如出窩的鳥兒,不斷遠離宅子另筑新巢,老人故去抬出宅院,宅子一天天寂寞少語。
終于有一天,宅子里本就不多的人舉家進城,舊宅寂寞成無影無聲的空殼。
房子塌陷了,院墻成了殘垣斷壁。舊宅茍延殘喘成遠去的歲月。
舊宅里的燕子不知筑巢誰家,連麻雀也搬離而去。舊宅在新風熱雨里一天天滄桑寂寞。
舊宅舊了容顏,舊宅的子孫卻在城市和他鄉(xiāng)小康紅火了日子。
時間背面
世界上最公平的事情莫過于時間。不管身份貴賤、職位高低、年齡大小,一天的二十四小時是相等的。
然而,公平中出現(xiàn)不公平是實實在在的。生活和成長環(huán)境一致,所受教育一致,可在發(fā)展過程中貧賤富貴、職位高低出現(xiàn)了很大變化:同是發(fā)小,一個腰纏萬貫,一個仍一貧如洗;一個高官厚祿,一個仍面朝黃土背朝天,原因大概就是時間背面的秘密。
時間背面究竟是什么?揭開時間的面紗,時間背面的秘密或許可借用魯迅先生的話來解釋。魯迅先生說,我是把別人喝咖啡聊天、睡覺、打麻將的時間都用來讀書寫作。
人生的成功與失敗,全在時間背后的勤奮與懶惰。
有人很嫉妒別人的成功和鮮花,卻不去考察這成功和鮮花背后的付出與汗水。有的也明明知道成功者在成功路上所付出的奮斗和拼搏,但仍然是嫉妒,那就只好去看醫(yī)生。
人生每天的時間長度是相同的,而人生相同時間里的高度和厚度是截然不同的。時間是桿秤,可公平地秤出人生的重量和質(zhì)量。秤砣就是時間背后的秘訣。
紅楓彳亍
是太陽噴血,還是杜鵑啼血,或者是火光烈烈?紅楓紅遍一片山梁。
是鋼軍的戰(zhàn)旗,還是勇士的熱血,亦或是鐵血奔流?讓人澎湃,讓人斗志昂揚。
公園里一株、兩株,林蔭道上一排、兩排,山洼里一片、遍野,紅艷艷,似熱血沸騰。
色彩讓人亢奮,亢奮得讓血管賁張。
需要平息心情。紅楓彳亍,似乎有些心事,腳步有點散漫,情緒不十分濃烈。
或許正在醞釀詩情,情緒正處在調(diào)節(jié)的過程。九月的嚴霜可能是最濃艷的顏料,也可能是最響亮的號角,紅楓熱烈得醉人。
彳亍的紅楓,漫步著另一種風韻。這風韻,需要在古詩里去尋找,需要在紅楓下去細細品味。
松柏之風
四季常青,永遠是青春不老的本色。
生長在懸崖峭壁間,屹立在石山峻嶺上,始終是一副錚錚鐵骨,永遠是一身凌然浩氣。
不排斥云蒸霞蔚,也喜歡小溪流水,但更傲岸霜露寒雪?!皻q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笨赡苁菍λ砂鼐竦恼鎸崒懻铡?/p>
松柏的剛勁風骨是在石縫里體現(xiàn)出來的。你看那高大堅硬的石頭上,赫然生長著一株千年蒼松;你看那萬丈險峻的峭壁上,凌然昂揚著幾棵碩壯剛直的松柏。
“要知松高潔,待到雪化時?!彼砂氐母邼崍皂g品質(zhì),淋漓在凌霜斗雪中。那欲滴的蒼翠在如鵝毛般潔白的相互映襯,浩然之風,剛勁之節(jié),慷慨包容之態(tài),彰顯在天地之間。
似乎有一種堅毅的力量和偉大的胸襟正慢慢滲進我的骨髓。
荷風蓮夢
盛夏的風,在碧荷上跳舞。
風擺荷裙,綠裙翩翩。
幾只蜻蜓也來湊熱鬧,在芰荷上耍魔術,一會倒立,一會上下翻飛,一會到水面上表演輕功。
小青蛙不甘示弱,跳到荷面上一邊隨荷葉上下飄動,一邊啄吃蚊蟲,還不時哼兩聲小調(diào)。
晚霞被風邀請來給荷蓮染紫絹,荷蓮感激風的熱情和關心。
晚風習習,荷蓮穿起晚霞做的紫綠色衣裙,在湖面上舞姿翩翩。
蛙鼓鳴響,月光融融,湖中的小舟也靠岸休息,湖面蕩漾著寧靜的幽光。
蓮花伴隨著蛙吟唱的催眠曲,進入了幽幽的夢鄉(xiāng)。
夏日絮語
夏日,萬事萬物似乎秘密更多,都在有意無意地絮語。
最愛唱歌的鳥兒們不知中了什么邪,不等太陽升起,就成群結(jié)隊往密林里鉆。平素聒噪不休的麻雀,也動不動鉆到密葉下絮語。
或許夏日絮語最多的莫過于風了。誰也聽不清他們絮叨著什么,一會對著白云絮語,一會對著湖水絮語,多時候是和田里的莊稼和路邊的樹葉絮語。有時,似乎成了小朋友的玩伴,撩著花蝴蝶和小女孩的花裙子翩翩起舞。
最動聽的,也許是夏日夜晚的絮語。靜靜地坐在小院聽盈盈的月光甜甜地絮語,或者坐在荷池邊,亦或是垂柳下的小溪邊,聽青蛙給荷蓮絮語,聽夜鶯給田園絮語,聽星星給湖波絮語,聽樓上窗口的琴聲給靜夜絮語,那是怎樣的一種寧謐祥和的享受。不論是誰,都會被這如詩如夢的絮語陶醉。
夏聲
咆哮。那是夏天黃河瀑布的聲音。
轟鳴。那是夏天雷電的聲音。
歡鬧。那是夏天林中鳥叫的聲音。
悠揚。那是夏天乘涼消遣的居民們品茗夜宵時小夜曲的聲音。
大海卷狂瀾,細雨潤無聲,夏天的聲音豪放而婉約;和風梳翠柳,荷蛙鼓蓮池,夏天的聲音抒情而浪漫;書聲瑯瑯,歌聲如潮,夏天的聲音激越而昂揚;瀑瀉泉吟,鶯歌燕呢,夏天的聲音粗獷而細膩……
蟬噪溪淙,波喁月溶,花綻葉笑,皆是天籟,盡為仙樂,聲聲悅耳,聲聲入心,讓人聽之如癡如醉,忘記那是夏聲還是詩韻。

尤屹峰,寧夏西吉人,退休高中語文特級教師,中國寫作學會、中國詩歌學會、中華詩詞學會、中國楹聯(lián)學會、中國西部散文學會、寧夏作家協(xié)會、寧夏詩詞學會、寧夏楹聯(lián)學會會員。創(chuàng)作并發(fā)表各類文學作品近千篇首。出版教學論著《詩意語文教學觀》、散文詩集《飛瀉的詩雨》,有散文詩集《百年變遷吟故鄉(xiāng)》、散文集《行走的散板》、古體詩集《古韻新聲》待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