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舊事(一)
作者: 興盛 朗誦: 高尚

我家大約在太爺爺那輩從遼寧海城搬來小奉天山城鎮(zhèn)居住。小時候常聽祖母講起山城鎮(zhèn)的故事。她說她小時候,山城鎮(zhèn)不叫山城鎮(zhèn),而叫“小奉天”。因為當時東北最大最繁華的城市是奉天,也就是現(xiàn)在的沈陽。山城鎮(zhèn)當年是僅次于奉天的第二號城市,所以得名小奉天。
她說,在她十一二歲時山城鎮(zhèn)有個奇人,今年人家問他多大年紀了,他回答是99歲,明年人家再問他,還是99…… 一直到祖母十九歲那年,問他還是99歲。還有個奇人,祖母親眼見到他能夠在自家大炕的炕沿上離開炕面大約一尺多高,從炕頭飄到炕梢,又從炕梢飄到炕頭……她當年已經(jīng)是十六七的大姑娘了,親眼見證此事,直到她老人家晚年了還是不明白那人是怎么做到的……還有就是她常提起山城鎮(zhèn)當年駐扎著日本憲兵隊,憲兵隊離我家不遠,太爺爺和爺爺當年都是山城鎮(zhèn)有名的木匠,手藝特別好,人家紅白喜事好多都是請他們?nèi)プ瞿竟?。當年的幾個大戶人家——鎮(zhèn)上東掌柜的,寇家大院掌柜的,還有樊家大院掌柜的都與爺爺私交甚篤。我家在山城鎮(zhèn)東街還有個大木匠鋪子,雇了許多伙計,太爺爺和爺爺對伙計特別好,家里有好東西總是最先做給伙計們吃,從來不克扣他們的工錢。所以,伙計們都把木匠鋪子當作了自己的家。奶奶說有一年半夜,一伙胡子到我家木匠鋪子搶東西,十幾個伙計,拿斧子的拿斧子,操鋸子的操鋸子……迅速操家伙,一會兒功夫就把七八個胡子給打跑了。她見證了日本人,也見證了俄國人。說日本憲兵天天巡邏,穿著大皮靴子,老百姓看到日本憲兵都很緊張。一般日本人一個星期檢查一次衛(wèi)生,到時候翻譯領著日本人挨家挨戶檢查,戴著雪白的手套,專摸門楣、窗沿、炕沿下邊和犄角旮旯,發(fā)現(xiàn)手套黑了,就會嘰里呱啦地說一通,然后命人將這家不合格的被褥等搬到院子里“展覽”,羞辱他們認為衛(wèi)生不合格的家庭。俄國人進駐山城鎮(zhèn),有的俄國兵到店鋪買東西,給錢多了,說讓他回來找給他多余的,他以為給的不夠,又給一些。但是有的俄國兵就特別惡劣,他們有時候會禍害年輕的良家婦女……所以,爺爺、奶奶不喜歡日本人也不喜歡俄國人。

我印象中,小時候的山城鎮(zhèn)古色古香的,家家戶戶都是那種青色的小頁瓦特別好看。那胡同左拐右拐,前彎后折,有的巷子有幾里地遠,那老房子屋檐高聳,有的在上面還雕琢成龍和鳳等圖案,給人以強烈的滄桑感。一看到這些胡同和老房子,總能勾起我無限遐思,就好像在久遠的年代里,自己也曾在這里住過,天天和巷子里許許多多的小伙伴玩耍,好不快樂喲。那胡同那房子總給人特別神秘的感覺,就像這里凝固著無窮無盡說不完的動人故事。現(xiàn)在再回山城鎮(zhèn),再也看不到童年時代看到的老房子和那深深的巷子了,沒有了那種感覺。人們不再像小時候那么親切,都已經(jīng)利益化、物質(zhì)化,沒有了那種人情味也沒有了那種神秘感。
小時候,我家至近的老親戚基本在山城鎮(zhèn)。父親在山城鎮(zhèn)水電學校畢業(yè)后分配去了離梅河南邊近旁的曙光鎮(zhèn)不遠的海龍縣魚種站工作。當時,國營海龍縣魚種站歸省水利廳直屬,海龍水庫和堿水水庫是我們的兩個分廠。我們?nèi)ド匠擎?zhèn)只花一毛錢從紅梅鎮(zhèn)四井坐小火車到三井下車,大約三十五公里左右,再從三井步行三里多地就到山城鎮(zhèn)街里了。其實當時山城鎮(zhèn)已經(jīng)沒有紅梅鎮(zhèn)繁華,記得紅梅鎮(zhèn)那時是全國衛(wèi)生先進城市,連中國煤礦文工團和中國廣播說唱團的國家級演員們也常來演出。他們一來,萬人空巷、熱鬧非凡,人山人海的,那場面特別壯觀。只是山城鎮(zhèn)更讓我感覺親切和神秘,可能是這里凝固了我家太多的家族基因的緣故吧……

說起我們的漁場——國營海龍縣魚種站,更是聞名遐邇。那時,我們漁場近旁全是朝鮮族大隊。記憶中有五鮮、四鮮、曙光朝鮮族村,黑山頭朝鮮族村。再遠還有花園朝鮮族自治鄉(xiāng)等。后來成為延邊州長的龍熙就是離我們漁場不到八里路的曙光朝鮮族村人。小時候我們經(jīng)常和五鮮的小孩玩耍,他們喜歡吃魚,我們喜歡他們的冷面和大米。記得,五鮮的水稻田特別多,初夏時節(jié),綠油油的全是水稻,一眼望不到邊際。一到秋天,稻浪翻滾香飄十里。我喜歡春天的稻田,特別是春光明媚的早晨,晨露尚未散盡,云蒸霞蔚,令人心曠神怡。經(jīng)常能夠看到遠方的雁群,成群的野鴨更是讓人驚嘆——真有“早雁排字雞冠山,晨鴨兩兩起稻田”的壯觀和優(yōu)美。有一個五鮮的小孩,長的特別像我當時最喜歡看的一部阿爾巴尼亞反法西斯電影里的一個阿爾巴尼亞小英雄。記得他從小就特別英俊,濃眉大眼,跑的還非常的快,我們都追不過他。只記得他爸爸叫金義憲,是五鮮的大隊會計,會做木工,我父親在世的時候一直保留著金會計做的木匣子和木撥浪鼓。還有就是我們同班同學李冬云,白凈文雅,秀美沉穩(wěn),眼睛特別有神。那時我在班級學習好,是學習委員,她經(jīng)常來我家找我一起寫作業(yè)。后來我去延邊上學聽說她嫁到了柳河三源浦鎮(zhèn)的一個朝鮮族村。記得有一位李大伯,名字叫李士靖,他是我們漁場聘用的醫(yī)生。也住在我們漁場近旁的五鮮,是一位既精通中醫(yī)又擅長西醫(yī)治病的醫(yī)生。李大伯沉靜寡言,瘦高的身材,醫(yī)術(shù)很高。在我們那一帶非常有名,就是紅梅鎮(zhèn)的許多礦工也都慕名找他瞧病。后來父親被省水利廳水產(chǎn)技術(shù)推廣總站調(diào)去集安漁場任廠長,李大伯也追隨父親來了集安。在集安給人診病,從來都是收最低的醫(yī)藥費,看到特別貧困的人來找他看病,有時候竟然分文不要!他是一位特別有愛心的醫(yī)生。后來父親退休回家了,李大伯隨后也回了梅河老家。再后來聽說他去了韓國,有一次在漢江游泳,不幸溺水身亡。當我們?nèi)衣牭竭@個噩耗,悲痛萬分,父親竟然哭出了聲,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父親哭泣,每每憶起,我還是難掩悲痛之情。還有一位五鮮的康奶奶,當時已經(jīng)七十多歲了,喜歡來漁場到我家串門,經(jīng)常給我們帶冷面,康奶奶一來,弟弟妹妹也特別開心,因為知道又要吃那勁道可口的朝鮮族冷面了??的棠套邥r,媽媽總是要給她拿些漁場分的白鰱和鯽魚等鮮魚。記得我考入延邊大學農(nóng)學院,康奶奶和李大伯以及漁場的苗大伯、魯嬸他們是最先到我家道賀的。

漁場的春天特別美妙,每到春天,孩子們就像長久關在籠子里的小鳥突然被放了出來一樣。大地吐綠,先是成群的野鴨從南邊飛回來了,接著是各種水鳥——有細長嘴巴的釣魚郎,有像彩虹般美麗的翠鳥,有在柳林中竄飛的豆賊,有在榆楊等各樣喬木林里生活的啄木鳥、戴勝和其他各種各樣叫不出名字的鳥兒。這時大柳河也像一位睡醒的少女,春風起處,碧波萬頃。河堤兩岸到處生機盎然,婆婆丁、苣荬菜、大腦嘣、柳蒿等時令野菜特別多。那可都是沒有任何污染的實實在在真實的野菜喲,現(xiàn)在同樣的“野菜”都帶著利益在里面,都是化肥、農(nóng)藥、農(nóng)膜等西方化石農(nóng)業(yè)的產(chǎn)物,想起來難道“發(fā)展”如果犧牲掉了那最自然、最本真、最淳樸的東西能算作是真正的發(fā)展嗎?記得當時漁場周邊和辦公的“大院里”以及工人們喂魚時休息和放置漁網(wǎng)、豆餅和其它漁業(yè)作業(yè)工具的“白房子”周邊有許多高大的榆樹,春風起處榆錢翻綠,孩子們這時會競相爬到樹上摘榆錢吃,那榆錢薄薄的放在嘴里有一股甜甜的清涼,特別好吃——不僅僅是好吃而已……
一到周三和周六我們都特別高興,特別是周六不但休息一個半天,第二天緊接著是星期天,不用上學。有時候一放下書包,顧不上吃午飯,我們幾個小伙伴就飛也似地跑到一望無際的魚池中間通往紅梅鎮(zhèn)四井的小路上,一口氣來到四井,他們喜歡四井建礦工地上散落在地五顏六色的廢棄的炮線,我卻喜歡礦山周圍的小山崗,因為山崗上到處是紅紅的野百合花,微風起處,紅花爛漫,至今還深深地凝刻在記憶深處。

【作者簡介】
1965年12月生于吉林省海龍縣,1981年7月,畢業(yè)于吉林省重點高中——梅河五中,1985年7月畢業(yè)于延邊大學農(nóng)學院。1985年7月——2023年11月,分別在柳河縣農(nóng)業(yè)局、集安市特產(chǎn)局、通化市生態(tài)環(huán)境局集安分局工作。曾經(jīng)在新華網(wǎng)、中國環(huán)境報、吉林環(huán)境報,吉林省文化廳《參花》雜志,通化日報等媒介發(fā)表詩歌、散文、游記等題材作品上百篇。

【精英主播簡介】
高尚/任新奇,陜西省眉縣人,愛好廣泛,喜歡舞文弄墨、音樂體育,尤喜書法朗讀,偶爾也寫上幾首詩詞以記事抒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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