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學簡歷】
牧風,藏族,原名趙凌宏,甘肅甘南人,大學學歷。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中國少數民族作家學會會員,中外散文詩學會理事。作品散見《詩刊》《十月》《民族文學》《青年文學》《星星詩刊》《詩潮》《詩歌月刊》《散文詩》《散文詩世界》《飛天》《山東文學》《人民日報》等報刊。曾獲《星星》《散文詩》《散文詩世界》舉辦的全國新詩及散文詩賽獎項。作品入選《中國散文詩一百年大系》《中國散文詩百年經典》《中國當代百家散文詩精選》等多種散文詩權威選本及年選。著有散文詩集《記憶深處的甘南》《六個人的青藏》《青藏舊時光》。曾獲第六屆甘肅省中青年德藝雙馨文藝工作者稱號、甘肅省第六屆黃河文學獎、甘肅省第五屆少數民族文學獎、“記住鄉(xiāng)愁”世界華文散文詩大賽金獎、2021年度中國十佳散文詩人、首屆中國散文詩大觀獎、參加第十五屆、十八屆、二十屆全國散文詩筆會,魯迅文學院第22期中國少數民族作家創(chuàng)訓班學員,中國文聯(lián)十一大代表、中國詩歌學會散文詩工作委員會委員。
【創(chuàng)作談】
1.當你經過一日的勞作,疲憊不堪的時候,散文詩就像一縷陽光沁入你的骨髓,令你由衷地發(fā)出驚嘆。這種更易于表達情感和生活的文體,是異常的別致清雅,就如同草原上帶露的格?;ò辏К撎尥?。又似鷹隼滑翔的英姿,穿越靈魂,蕩氣回腸。這種汲取了散文的自由奔放,又兼及詩歌傳神的意境和凝練的文體,如一枚火種迅疾燃起,已呈燎原之勢。散文詩就是詩的靈魂與散文自由舒展的表達形式絕妙結合的精靈,是散文與詩歌的有效對接,語言精短、張力無限、想象空間豐富是散文詩最明顯的特征。散文詩并非盆景,它蘊藏了大量的人文信息和博大精深的思想,它以短見長,以小見大。
2.寫好散文詩是不易的,要在狹小的方寸之間,去布展一種對生活的哲思和生命的體悟,以及揭示深邃的精神探求,實在是一種辛勞有余且樂趣甚少的高尚事業(yè)。時光步入二十一世紀,這種已經走向成熟的文體,因它雋永而飄逸的思想,優(yōu)美的意境設置,純凈而洗練的語言,動人魂魄的底蘊而備受讀者青睞。著名散文詩人黃恩鵬說:“ 我想,散文詩發(fā)展到今天,不只是‘擴容’的問題。更要緊的是:精致而獨特的思想文本。把思想文本提高到寫作的首位才有意義...散文詩更多的要有批判現實主義之作,這是散文詩作家無法繞開的創(chuàng)作。它是文學積極參與社會的道義和責任所在?!眰€人認為是比較準確的反映了當前散文詩創(chuàng)作的病根和缺失,失去了血性和真情,就失去了責任和擔當,失去了反映社會現實及底層的聲音;而缺失自由精神,意味著散文詩文體生命創(chuàng)新力和固有魅力的萎縮。
3.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地處青藏高原東北部的甘南州,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豐厚的文化底蘊,造就了散文詩群創(chuàng)作的獨特性和純潔性。甘南散文詩群是一個特殊的文學群體,因不同于內地詩人的涉藏地域文化而獨立存在著。甘南散文詩群的創(chuàng)作,是既汲取了甘南豐厚的特色文化養(yǎng)分,又傳承了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精髓,黃恩鵬先生稱甘南散文詩群為“神性”的寫作者或“暢神”。散文詩這種獨特的抒情文本自身的超強傳播功能,必將帶給讀者更多的審美價值和文學修養(yǎng)。散文詩是靈魂的神圣而高潔之境,我將為之終身執(zhí)著,追求無限。散文詩是自由的抒發(fā),靈魂的美麗穿越。
【作品篇目選】
《遠離西部》發(fā)《散文詩》1994年第6期
《甘南寫真》(二章)發(fā)《甘肅日報》1996年11月
《敦煌》發(fā)《散文詩》1997年第1期
《落入眼眸的風景》(八章)發(fā)《散文詩世界》2008年第8期
《甘南的雪》發(fā)《青年文學》2011年7月下半月刊
《尋找卓瑪》發(fā)《中國詩人》2011年11月號
《一個人的青藏》(九章)發(fā)《散文詩世界》2012年第9期
《青藏日記》發(fā)(九章)《散文詩》2013年第2期
《青藏行吟》(散文詩8章)發(fā)《西部作家》2014年第4期
《穿越青藏》(4章)發(fā)《山東文學》2014年第9期下半月刊
《青藏行吟》(8章)發(fā)《作家報》2014年11月30日
《落坐在甘南的心臟》(六章)發(fā)《星星.散文詩》2015年第6期
《高原書》(組章)發(fā)《西北軍事文學》2015年第6期
《一個人的行吟》(四章)發(fā)《詩潮》2016年第4期
《游走青藏》(九章)發(fā)《草原》2016年第12期
《豎起時光的耳朵》(組章)發(fā)《星星.散文詩》2018年第2期
《在時光的背影里》(七章)發(fā)《散文詩》2018年第3期
《在靈魂的居所里獨白》(外一章)發(fā)《天津詩人》2018夏之卷
《在甘南》發(fā)《綠風》2019年第1期
《在甘南》發(fā)《延河》2019年第2期下半月刊
《甘南八吟》發(fā)《飛天》2019年第7期
《烏拉蓋,心靈的長短句》(組章)發(fā)《上海詩人》第4期
《吟唱在青藏》(組章)發(fā)《青島文學》2020年第4期
《隴上筆記》(組章)及創(chuàng)作隨筆《散文詩:靈魂的圣境》發(fā)《星星·散文詩》》2020年第12期
《海雀村》發(fā)《大地文學》2021年夏季卷
《穿越迭部》(外一章)發(fā)2021年《詩刊》第7期下半月刊
《甘南筆記》(組章)發(fā)《星星.散文詩》2022年第8期
《首曲之戀》(外二章)發(fā)《天津詩人》》2023年第2期
《七彩丹霞》《大佛寺》發(fā)《天山時報·散文詩月刊》2023年3月18日
《甘南之歌》(組章)發(fā)《詩歌月刊》2023年第10期
《周立波故居》(外一章)發(fā)《散文詩》2023年第12期
《西部散記》(組章)發(fā)《星星.散文詩》2024年第1期
《在甘南》(組章)發(fā)《青島文學》2024年第3期
【代表作】
嗚咽的鷹笛
誰的聲音把鷹隼從蒼穹里喚醒?
是那個站在黃昏里沉思的人嗎?
抑或是他手里顫動的鷹笛,一直在夜嵐來臨前悄悄地嗚咽。
鷹笛在吹,我在風雪里徘徊,舞動靈魂。
鷹笛在吹,云層里鷹的身影攜裹著冷寂落下來。
兄弟班瑪的口哨充滿誘惑,遠處的冬窩子在早來的雪飄中緩慢老去。
寺院的誦經聲響起,他還在回歸的路上。
牧鞭在黃昏里發(fā)出響亮的弧線,牛羊沉默不語。
遠處,阿尼瑪卿濃濃的雨雪和戀人的背影讓班瑪的心思窒息。
他厚實的嘴唇僵硬如石,鷹笛在吹,就像吹動腦海里湮沒的記憶。
夕陽迫近,青銅之光覆蓋緩慢行走的黃河。
班瑪的步履更加沉重,余暉中他和草原融合在一起。
叩你的門
掩住一扇門,囚禁住夜里尋夢的靈魂。
暮色四合的夜神,在你孤寂的門前徘徊。
今夜月光如水,中秋的祝福嘹亮你的窗欞。
仰望遠空,我看見記憶里你火紅的紗巾在月光里搖曳。
嫵媚的心,在夜的靜寂里開得燦爛。
酒醒之后,我們落坐在秋果彌香的那個山村。
花蝶翩舞,兩顆心迷醉在八月的情歌里。
那個月色朦朧的夜,讓我生命的版圖烙下最亮麗的記憶。
今夜的我心情忐忑不安,叩你的門,回聲依舊。
老去的時光背后,你正秘密地躲避一個流浪者的追蹤。
這是何等誘人的風景?
當我滿目灰塵,行色匆匆地向你走來,請你替我掩蓋所有結痂的傷口。
推開月光下那片圍在心靈上的檻欄,讓愛在你的美眸里沖動。
終于,那天我看見成群的靈鴿從山村的月夜里滑翔而過。
古寺的鐘聲撞擊我的靈魂,面對鄉(xiāng)村的岑寂,我能傾訴些什么呢。
叩你的門,我呼之欲出的是一首燦爛的絕唱。
遠離鬧市之后,赤足涉過鄉(xiāng)村愛的廢墟,而刻在年輪上的是對往事的刻意和眷戀。
遠離污染,我種植的是鄉(xiāng)村質樸的陽光。
無燈的夜,我劃動情感的葉槳蕩漾在過去的故事里。
那邊紅馬車孤獨地奔馳而來,我的心為你掄起鑼鼓。
這幽靜的夜,叩你的門,宛如啟封一場千年的夢,傷痛如初。
今夜我告別鄉(xiāng)間的石頭,獨自拉開和鄉(xiāng)村的距離。
淡淡地,心愛的鄉(xiāng)村,心愛的人。
淡淡地,鄉(xiāng)村的面孔模糊不清。
遙看你的背影,瘦成月光里一條沉重的河流。
瑪曲放歌
俯瞰草原,夏日的阿萬倉濕地,沉寂而寧靜。
遠處鷹隼張開亮羽,如云朵里寄來的信箋,鋪展在阿萬倉的胸膛上。
那風在鷹笛的歌吟中嗚咽了,而牧帳里的酒歌升起。
大美瑪曲,像陽光下撩開的古銅,和風中泛動光澤。
河曲寶馬的身影,迅疾的躍出山谷,望空嘶鳴,如雪域濃烈的戀歌,在格薩爾賽馬大會上呈現一群王者的狂飆。
花瓣已飛翔在西梅朵赫塘迷人的臂彎,詩和遠方,在我的腦海里反復碰撞,海拔三千米以上的歐拉秀瑪,只有敬畏生命的高貴。
穿透霧霾,迎著黃河奔向遠方。
青草喚醒耳朵和幻想。
天邊游走的食草神,把頭顱和靈魂安放在偌大的花海,讓游子的心浸透花瓣的內心迷醉不醒。
背倚阿尼瑪卿雪山,起伏的云朵環(huán)繞傳說,我在西梅朵合塘的心臟沉吟不歸。
在黃河南岸,遠眺牛羊如一串串詩意鍛造的精句,在仰望蒼穹時,發(fā)出蒼涼的慨嘆!
一個相約的歌者,揮舞著牧鞭,在青青牧場廝守一場約定的愛情。
云朵和花草都壓得很低,空氣有些清新,背靠陽光等風來。
豎起時光的耳朵,諦聽瑪曲狂飆般席卷而來的聲音。
遠走喬科濕地,把一縷鄉(xiāng)愁裝入晨曦的行囊。
在尕瑪梁,首曲就是曦光里最美的抒情,把哈達一樣柔軟的身子,安放在裸露的心口。
面對格薩爾說唱的凝重和悠遠,心思已沉入千年雪域的演進。
登瓦屋山
七十二條飛瀑把天宮瓦屋妝扮成白發(fā)飄曳的女神。
八十眼清泉把道教瓦屋滋潤成蒼海秘境。
身披鴿子花和杜鵑花編織的五彩霓裳,瓦屋山神韻驟起,恰似那道風仙骨的謫仙人,在蒼雪映日中緩慢遠行,在那神奇山頂的平臺上打坐默念《道德經》。
獨坐冬季,遠望瓦屋山巒涌動,雪意纏綿,佇立山頂象耳山莊,想那雪國里徜徉許久的伊人,此刻我與你相視無言,只有低沉的呼吸透過薄暮,傳遞瓦屋山冰雪霧凇的纏綿。
分明是瓦屋山天池,為何讓失散重逢的鴛鴦去給那神秘的一汪春水重新命名呢?面對遠處呼嘯而出的蘭溪飛瀑,我瞬間被震撼,竟然想不起那幽靜的池水之源,也許那鐘聲悠揚的正覺寺和光相寺才曉得那鴛鴦池的來歷,會不會是一段憂傷的愛情故事呢?
誰的巨掌伸過象耳巖壁,在晨曦中觀云海放歌,揣朝陽入懷?又是誰的虔敬輕盈而至,在暗夜里擎神燈劃開禪林,靜候佛光入心?
那條讓魂兒走散的迷魂凼呢,至今也沒有探險者深入的足跡,叩問瓦屋山,何日解密?
【評論選】
崔國發(fā):牧風的詩性表達,往往以現代的眼光和古雅的情懷來謀篇布局,在散文詩的敘述詩性與文化詩性的綰聯(lián)上,大大拓展了文體空間。他的“古風蒼茫”專輯,發(fā)思古之幽情,闡當今之詩心,譬如民歌里誕生的傳奇、禪定寺蘊藏的故事、酒歌里蘇醒的土司、沙目里舞動的神韻,皆充分展示詩者別致的敘事視角、精到的歷史視野、獨特的文化視鏡。詩人穿越歷史的時空,探尋牛頭城遺址,憑吊八角古城,傾聽遠古的聲音,直面城堡的殘?。⑽脑姷撵`魂敘事在歷史的冊頁中次第展開。源遠流長的千年故事,承載著一個個久遠的夢。詩人成功地構建了散文詩的“敘述情境”,同時使散文詩的神話、傳說、歷史、哲學、宗教、審美等,在蒼茫的古風與現代的氣韻中實現了高度的熔鑄,于青藏“舊時光”或歷史的橫斷面中捕捉現代人的詩意,在歷史的境域中抉擇與反思,實現文化尋根與現代敘事的珠聯(lián)璧合。
(選自《星星.詩歌理論》2021年第10期)
黃恩鵬:“暢神”,是中國古代詩學命題。其實我們今天的詩歌寫作,也在自覺或不自覺地奉行著。宗炳《明佛論》所言“物象”靈性,更多的,是詩人本身的化育。所謂的“滌除玄鑒”,即是說要摒除內心的蕪雜,讓心靈清澈、明晰起來,這樣才能寫出耐人尋味的文字。萬物與心象聯(lián)結,才能“暢神”。神性與人性,是合為一體的;生靈與牲靈,也是一樣的。牧風的散文詩,很多的,重在以物聯(lián)情,以情達物,以整體喻說個體。深秋的草原是冷色調的,詩人的情感,則隨著草原溪河飛揚飄蕩。在詰問中有生命自省的力量。他寫羚城、寫遠去之羚、寫消失的海子、寫現代化對大地的搶掠、寫絕滅了人本的噩夢。意在先,境在后,思想先入。當然,也有生命的閑適。這閑適,是弱小生命體的呼吸,也是詩人自身的謙卑與安道守節(jié)的品質。有的作品,主客體移情、角色互換。筆法上較好地運用草原特有的詩性元素,凸顯藏地特色。這是讓人欣慰的。因為,我們絕不能失去自己關愛的土地而為虛空和不現實的存在歌唱。這方面,牧風做得相當出色。
(選自《中國作家網》2018年8月28日)
北喬:對我們而言,高原是陌生的,而之于牧風,高原是他的家鄉(xiāng),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地方。牧風以生活者和寫作者的雙重身份深度體察日常生活,既尊重生活的本相,又從生命存在、歷史積淀、文化血脈等諸多方面展開思考和表達。正所謂腳踏大地行走,展開雙臂飛翔,《青藏舊時光》在堅守生活的同時,張揚厚實的精神意象,不斷發(fā)現和收獲生活的詩意,豐富詩性的表達。高原上的眾生萬物,都是他的抒寫對象。比如草原、牦牛、鷹、石、水等,這些意象首先是生活的本真,在他的散文詩中具有工筆畫式的細致,既真實又飄逸?!肚嗖嘏f時光》就是這樣的寫實性巨幅長卷,能從中找到與現實生活的準確對應。在物象與精神之間,牧風找到了屬于自己的結合點,并在寫作中藝術性地呈現,處處可感大寫意之風。在大地上是牦牛,飛在天空是鷹;近處是低吟細語,遠處則是嘹亮并帶有野性的歌謠。當我們進入《青藏舊時光》,我們像走上高原,《青藏舊時光》是高原的紙上世界,高原是《青藏舊時光》的現實文本。
(選自《文藝報》2020年4月10日)

sanwenshinianjian2024年第14期(總第562期)
主 編:張新平
執(zhí)行主編:尤屹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