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的綠葉麥粑（散文兩篇）

胡春生

        人過了中年，思鄉(xiāng)的情結(jié)越來越濃。故鄉(xiāng)的山，故鄉(xiāng)的水，故鄉(xiāng)的人，故鄉(xiāng)的事，故鄉(xiāng)的風(fēng)土人情，都常常在我腦海中一一浮現(xiàn)。今天，我在電視中看到收割小麥的場景，勾起了對故鄉(xiāng)的一種傳統(tǒng)美食——綠葉麥粑的回憶。我想起那美味的綠葉麥粑，口中的唾液莫名地多了起來，不住地往下咽，好想好想吃上一頓綠葉麥粑?？上О?！如今只能意味，在心里想想，口頭說說而已，要再吃到它，那可要看自己的口福了。

        綠葉麥粑吃起來別有一番風(fēng)味。它有一種獨特的自然純香，既有綠葉香，又有麥香；它的味道清淳，香中帶甜（沒放糖也甜）；它口感很好，軟綿綿，有嚼勁，特爽口。親愛的讀者，看到這里你是否饞得快要流口水了？不是我吹，這樣的麥粑你只要吃了第一次，肯定還想吃第二次，第三次……

        綠葉麥粑令我如此留戀，它究竟是一種怎樣的美食呢？其實，當(dāng)年在故鄉(xiāng)制作起來也不難。具體分為如下幾個步驟。第一步，將農(nóng)家自種的小麥用石礳磨成粉，再用細篩把粗的篩出去，然后用細粉加適量的水和小許糖（不愛吃甜食的可不放糖）攪成干濕適中的糊狀備用；第二步，把從山上釆來的新鮮金剛藤葉或油桐樹葉（最好是金剛藤葉）用清水加少許食鹽洗干凈備用；第三步，將適量的面糊糊放到洗凈的葉片上，再將葉片對折包起來，然后整齊地擺在蒸籠的篩子上；第四步，把包好的面糊糊連同篩子放到蒸籠里面蒸。開鍋后蒸二十分鐘左右即可。這樣綠葉麥粑就做好了。

        這種綠葉麥粑我只是在小時候吃過。那時，每年到了收小麥之后，母親會做幾次，想多吃也不可能，因家里收的小麥也不多。我們那里以吃大米和紅薯為主。吃綠葉麥粑自然是一種享受。因為不常吃，又好吃，故而給我留下了滿滿的回憶。

        如今，我很想吃綠葉麥粑。但這只能是想想而已，很難如愿了?，F(xiàn)在，故鄉(xiāng)的青壯年都外出務(wù)工了，留下來的大多是老人和小孩，種田的人少了。連故鄉(xiāng)的主糧——水稻和紅薯都很少有人種了，誰還會種小麥呢？雖然我年年回故鄉(xiāng)，我年年想吃綠葉麥粑，可就是吃不了。沒有小麥呀，巧婦難為無麥之炊，拿什么來做綠葉麥粑呢？

        我心中有一個愿望——如果可以，退休后回故鄉(xiāng)去。在故鄉(xiāng)再過那日出而作日落而歇的田原生活，種一些小麥。有了自種的小麥，吃綠葉麥粑自然也就容易了。但前提是國家政策允許，故鄉(xiāng)能夠接受，分我宅基地和一些土地。

        如果我的這一愿望能夠?qū)崿F(xiàn)，凡是讀過這篇拙作的讀者，只要你愿意來作客，我要用綠葉麥粑熱心款待你，讓你嘗嘗綠葉麥粑的美味，讓你戀上綠葉麥粑。

        但愿我這不是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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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恩師

胡春生

       我在上初級中學(xué)的年代，一日三餐無規(guī)律，有時一日吃三餐，有時一日吃兩餐。不是父母不給吃，也不是自己不想吃。只因自己的疏忽而產(chǎn)生斷餐的情況。斷餐挨餓的滋味是難受的，但結(jié)果是自己造成的，難受也得忍，怨不得別人。有一次，我又斷餐了。但這次很幸運，被老師請去美美地吃了一頓。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那一頓午餐令我記憶猶新，時常勾起我對恩師的懷念。

        事情發(fā)生于一九七七年上學(xué)期開學(xué)的第四天，即農(nóng)歷正月十七日。那天，我因為先天晚上睡晚了一點，清晨又睡過了頭，起晚了一會兒。由于急著上學(xué)，忘記了帶米和菜。那個年代，學(xué)生在學(xué)校吃飯都是自己帶米，自己淘米，再讓工友蒸飯。菜也是自家?guī)サ模话闶请缰频南滩?。我就讀的學(xué)校距家里有3公里多的路程，往返至少要幾十分鐘。學(xué)校吃中餐連午休時間總共只有一小時。如果我自己回家吃中飯，家中準時有飯吃還好，若不能準時，根本不可能按時到校。況且，當(dāng)年家人忙于出集體工，如果不是事先有約，家里與學(xué)校吃中餐的時間不可能同步。家人也沒功夫送飯到學(xué)校。而且，那時的大多數(shù)學(xué)生不象現(xiàn)在的孩子都有零花錢。我家人口多，家里日常開支還緊巴巴的，對我來說零花錢根本連想都不能想。況且，即使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食品。因為那個年代物質(zhì)匱乏，不象現(xiàn)在到處都有店鋪，商品琳瑯滿目，應(yīng)有盡有。上述種種原因表明，那天中午我非挨餓不可了。餓就餓唄，我已不是第一次了，也習(xí)以為常了。

         第四節(jié)課下課鈴聲響了，同學(xué)們都到食堂吃中飯去了。我一個人向校外操場走去，心想:吃頓新鮮的空氣也好啊。

         我正悠哉閑哉地游蕩著，卻聽到同桌跑到操場來喊我了。同桌喊道:“XX，王老師叫你去他辦公室吃飯。”我問:“老師叫我去吃飯？”同桌說:“是的。”我又問:“老師是怎么知道我沒吃飯？”同桌說:“是我告訴了老師?！蔽易杂拙湍懶『π撸ダ蠋熂页燥堄X得太別扭，不好意思。便說:“你告訴老師，我沒餓，不想吃?！蓖缆犃?，沒有多說，回去交差了。我又繼續(xù)亂轉(zhuǎn)悠。

        我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轉(zhuǎn)到了一個偏辟的地方。這時，操場上同學(xué)越來越多，比此前熱鬧了許多。一會兒，我又看到了同桌的身影。我知道他可能又是奉命而來。為了避免糾纏，我索性坐下來閉目養(yǎng)神。

         同桌找了一會，沒找到我，便高聲呼喚我的名字。見我沒理會，又回去復(fù)命了。

         不一會兒，同桌與王老師一起來到了操場上。我知道老師的來意，低頭彎腰坐在那兒一聲不響。老師他們找了一會，見找不著。他們便齊聲呼喊我的名字。聽到呼叫聲，操場上的同學(xué)引起了注意，認識我的同學(xué)都在滿操場找尋。眾目睽睽之下，我再也無處藏身了，老師很快來到了我的身邊。見老師來了，我正準備開溜。可是老師好像看透了我的這點小心思，一個箭步?jīng)_到我的跟前，拽著我的手，說:“你這孩子，不吃飯怎么行呢。人是鐵，飯是鋼。吃了飯才有精力學(xué)習(xí)。走，吃飯去！”老師邊說邊拖，這樣，我不由自主地來到了老師的辦公室。

          一到辦公室，師母笑盈盈地從鍋里端出了一缽子熱氣騰騰的白米飯。當(dāng)年學(xué)校食堂流行用那種粗糙的瓦缽子蒸飯，一缽子飯是三兩米的份量。那時是計劃經(jīng)濟時代，老師吃的糧食是定量的，三兩米一餐。那一缽子飯就是老師一餐的口糧啊！接著，師母又從柜里端來一碗菜。菜是酸菜煮魚，師母自己煮的。這菜特合我的口胃，是我的最愛。如今我還常吃這個菜，可以說這種菜我是吃不飽吃不厭。飯菜上齊了，老師遞一雙筷子給我，笑著說:“別不好意思，在老師家隨便一點。快點，趁熱吃了?！?/font>

         見老師和師母這樣和藹可親，我也無拘無束了，開始吃了起來。那香噴噴的白米飯，加上那可口的菜，我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吃得津津有味，幾分鐘就把飯菜消滅干凈了。

         ?老師笑容可掬地坐在我的對面，一邊陪著我吃飯，一邊了解我那天沒吃飯的原因，我羞答答地如實回答了問題。老師聽了后，說:“今后不要貪睡，要養(yǎng)成良好的作息習(xí)慣，生活要有規(guī)律。青少年是長身體的好時期，每餐要按時吃飯，不要飽一餐餓一餐，那樣會影響身體。”老師還特別叮囑，萬一哪一餐沒有飯吃，隨時去找他，別不好意思。

       我吃著那爽口的飯菜，聽著那一句句暖心的話語，似有一股暖流涌上了心頭， 不知不覺模糊了雙眼。

       我吃完飯來到教室，同桌見了便問:“老師家的飯菜不錯吧？”

         “很好吃??！”我笑瞇瞇地回答。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吃的那缽子飯是老師和師母節(jié)省下來的。我去告訴老師你沒有吃飯的時候，看見老師剛從食堂端兩缽子飯回來。聽說你沒吃飯后，老師又去了一趟食堂，想端一缽子飯給你吃。但食堂里的飯已經(jīng)賣完了。于是，老師和師母兩個人分吃一缽子飯，一人吃一半，把另外一缽子飯留給了你?！蓖腊颜嫦喔嬖V了我。

         聽同桌這么一說 ，我愧疚之情油然而生。真是千不該，萬不該，自己不應(yīng)該給老師添麻煩！我仿佛看到了老師忍著饑餓上課的情形；仿佛看到了老師因為饑餓，老胃病又復(fù)發(fā)了；仿佛看到老師額角又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自己有一種負罪感，心中充滿了自責(zé)與不安。

         四十多年過去了，那一頓特殊的午餐是我永遠的念想，它常常勾起我對恩師的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