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報(bào)答的恩情

——寫在岳母去世三周年之際

作者：喬丙林

朗誦：黎明

轉(zhuǎn)眼已到2025年三月，雖是春天，但陰沉的天氣讓人有些壓抑。再過幾天，便是您去世三周年的忌日。三年來，每每想起您突然的離世，心中五味雜陳，依舊感到遺憾與難過。

在您去世的前一天，也許是冥冥中的預(yù)感，那天下午，我突然有種說不清的心慌，直覺告訴我，必須去和您說說話，解勸您因積勞成疾、病痛折磨而壓抑的心情。

我父母得知您腸胃不好，打電話讓我回去抄寫治腸胃的偏方藥單。還未回到城里，我繞道去熟食店，買了六個您平時最愛的鹵雞腿。那天我們談了很多話，從您平靜柔和的語氣中，我覺得您的心結(jié)已經(jīng)打開，我心中的顧慮漸漸消失，感到由衷的高興——因?yàn)槟嬖V我，第二天您要和岳父回老家住，那里環(huán)境自由，利于養(yǎng)病，對生活充滿信心。我也覺得這樣很好，于是與您和岳父一起吃過晚飯后才回家。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樣早早到單位，早讀時不小心將手機(jī)忘在辦公室。下課后，看到您兒媳婦和女兒的幾個未接電話，我還疑惑著兩個人有什么急事?；?fù)茈娫捄螅瑓s聽到您去世的噩耗，愣在那里，久久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您的突然離世讓全家陷入了慌亂與痛苦，煎熬難忍?？吹侥膬鹤印合焙团畠汗虻貞Q哭，那撕心裂肺的哭聲讓前來吊唁的人也不禁落淚。尤其是年過古稀的岳父，他痛哭失聲，抽搐著，淚水漣漣。那種難舍難離的情感讓我這個平時很少掉淚的女婿也淚眼婆娑，錐心刺骨，終生難忘。妻子緊緊攥著前一晚給您買的還未送去的脆皮蛋糕，泣不成聲——她不停地拍打自己的頭，哽咽著說：“媽呀，我昨晚給您買了您喜歡吃的脆皮蛋糕，打算今早給您送去，誰知道您走得這么突然，一句話也沒留。您叫我們可怎么辦??？您的無聲離世，是對我們子女無聲的抗議，怪我們只顧工作，忘了您藏在隱忍背后的痛苦與孤獨(dú)?！?/p>

出殯那天，在墓前的悼念活動中，您的兒子跪在您的棺材前泣不成聲地念悼文。當(dāng)念到再也聽不到您的嘮叨，再也吃不到您做的飯菜，再也無法向您傾訴生活的苦悶……一聲“媽呀——我想您”再也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感情，淚水滴濕了悼文，伏地慟哭，近百人的出殯隊(duì)伍頓時哭聲一片，凄涼悲傷的嗩吶聲更是將哀傷推向了極致。

回想起您生前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仿佛一幕幕仍在眼前。您為兒女們兩個小家庭操碎了心，忙完地里忙家務(wù)，照看孫輩上學(xué)起居，含辛茹苦，省吃儉用，您從不愿為自己花一分錢。每當(dāng)女兒和兒媳給您買新衣服，您總能找理由推辭，縱使她們勉強(qiáng)給您買了，也很少穿，總是放在箱底。生前，您喜歡聽?wèi)?，唯一向女兒提出的愿望就是想要一個唱戲機(jī)，閑時聽?wèi)蛳r光。您特別愛干凈，無論到哪里，房間、客廳、廚房總是井井有條。您為兒女們分擔(dān)了太多辛酸，唯獨(dú)沒有為自己著想，您是典型的中原農(nóng)村勞動?jì)D女，一輩子圍著子孫轉(zhuǎn)，直到最后一刻仍惦記著家庭。

記得外孫女小時候，為了讓我們安心工作，您總是幫忙照看。那年冬夜，東北風(fēng)呼嘯，天空飄雪，她突發(fā)高燒，您和外公背著她，顧不上保暖，披著外套一路跑到村衛(wèi)生室。回程時，您連衣服都顧不上撿。吃藥后燒未全退，您催著外公請村醫(yī)上門，打完退燒針后，您仍擔(dān)心燒不退會昏迷，硬是央求村醫(yī)留下，直到她燒退才松口氣。

2005年春節(jié)前，您和外孫女在家門前擇菜。門前有條小水溝，您進(jìn)屋拿盆洗菜時，反復(fù)叮囑她別亂動。可一轉(zhuǎn)身，女兒就撿石頭跑到溝邊扔，沒站穩(wěn)掉進(jìn)水溝。等您出來時不見了她，嚇得您撲騰跳進(jìn)水里抱起她，哭著說：“你今天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咋向你爸媽交代？我咋活呀！”您抱著她在被窩里暖了很久。由于驚嚇過度，您連夜打電話讓我接女兒，幾天后又擔(dān)心我照顧不好，親自跑來接她。

很懷念女兒小時候在您家時，您養(yǎng)的那條黃狗，它很通人性。每次我騎車去看女兒，它總會老遠(yuǎn)聽見摩托聲就追過來咬著我的褲腿吠叫，仿佛在喊：“你爸來了！”女兒聞聲飛奔而來，黃狗搖尾巴看著女兒撲進(jìn)我懷里親昵。您總是忙著做飯，絮叨著女兒的日常，黃狗安靜地臥在腳邊，仿佛在聆聽。每次想起這場景，心里總是暖暖的。

您知道我愛吃菜包子和咸鴨蛋，每次去您家，您總提前備好餡料，用柴鍋蒸一大鍋菜包讓我?guī)ё?。您養(yǎng)的鴨子下蛋，您攢起來腌制，蛋黃總能腌出油，卻舍不得吃。每次我去，您總把它們裝好放進(jìn)我的車后備箱，我推辭不要，您總說：“我血壓高，不能吃咸的?！?/p>

二十年來，您為四個孫輩操碎了心，時刻關(guān)心著他們的成長。您一直器重的孫女去年考入了重點(diǎn)大學(xué)，令人遺憾的是，您沒能親眼看到這一刻。您一直掛念的孫子也已過了叛逆期，如今他學(xué)會體貼大人，努力學(xué)習(xí)了。如果您還健在，該是多么欣慰的事情。

去年，外孫女大學(xué)畢業(yè)后也去了深圳工作。她時常在日記中回憶起您對她的恩情。春節(jié)回家那晚，我夢見了您。大年初五她回深圳那晚，您又入夢來。冥冥中，我感覺您并沒有離開，依舊在牽掛著這個家。

春節(jié)回去上墳，節(jié)前幾天的雨水讓麥田泥濘，您女兒在您墳前跪著，啜泣著，一邊燒紙錢一邊對著墳?zāi)箛Z叨，長時間不愿起來，似有訴不完的哀思。您知道嗎？不久前的一個晚上，我告訴您女兒，我夢見您很憔悴。原本心情不錯的她，聽我這么一說，神情突然沉重，眼角濕潤，慢慢眼睛泛著淚花，繼而又小聲哭泣。正當(dāng)我想安慰她時，她突然用被子蒙住頭，大哭起來。被子隨著她身體的抽動不斷起伏，我知道，這淚水揉進(jìn)了她對您離世的愧疚、思念、悲傷與一些委屈?？粗鈱O穿著塑料袋踩著泥濘，深一腳淺一腳，神情肅穆地跑到您墳前，把裝鞭炮的塑料袋鋪在地上，莊重地為您磕頭致敬！這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跪拜，告慰您沒有白疼他。您的辛勞與奉獻(xiàn)，至少在他的心里沒有白費(fèi)。

我默默地站在您墳前，任憑悲傷的思緒流淌。我明白，唯有努力過好您所愛每一位家人的生活，才能理解您隱忍無奈的苦衷，告慰您在天之靈！您勤勞持家，克己奉獻(xiàn)、艱苦樸素的精神，將永遠(yuǎn)閃耀在我們心中，成為一盞不滅的明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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