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歸 何 處》之淬火
作者:心如大海
(九)
《保定出了個愛迪生》的主角陳剛來了,騎一輛高檔摩托車。大高個兒,西裝筆挺,他發(fā)明的擦車紙巾在巴黎博覽會獲得金獎。包裝盒是建宏哥手繪印刷的。一輛精美的紅色汽車,車輪閃著光,“麥斯蒂克”非常顯眼。
“建宏,太漂亮了!說吧,給你多少錢?”陳剛由衷的說。
“嗯……算了吧,都不錯!我也沒費太大的事,熬了個夜就出來了”建宏哥吸了一口煙。
“那可不行!我這是企業(yè),不能讓你白設(shè)計”陳剛再三說道,態(tài)度非常誠懇。
“你要是堅持,那就這么的吧,我要一分不要,你也過意不去。象征性的給五十塊錢得了,哈哈哈哈!”建宏哥真誠的說。
“那就謝謝啦,開業(yè)的時候,我請你去!”陳剛上車離去。
公司招聘美工,畫太行山的著名油畫家王維安來了。
“收鞋、收帽、收手套,收皮手套,綿布手套……”他模仿蹬三輪車收舊貨的吆喝聲,惟妙惟肖。
大高個兒,鷹鼻鷂眼,長發(fā)飄飄,幽默健談,說話時眉飛色舞,邊說邊筆畫的。
建宏哥、唐建華和王維安,組成了三巨頭。只不過唐建華是畫國畫的。
正值裝修保定體育場的夜光酒吧,王維安大膽的設(shè)計主題墻,還親力親為,獨立操作。
先是用白色的有機板打底,然后把紅色和綠色的有機板裁成25公分寬的條,再用電吹風(fēng)烤,想把有機板做成橫向的“8”字。
干一會兒就來和我們“侃”一會兒,講美院的事,說別看那些大畫家多么多么有名,其實都特別“色”,娶年輕的媳婦,簡直是“大流氓”……他說的天花亂墜,我們聽的津津有味。
幾經(jīng)周折,他的有機板“塑像”方案失敗了。建宏哥提出按照版畫的形式,有機板裁剪成平面圖案,完成了施工。
夜光酒吧裝修竣工的時候,建宏哥說:
“該交工啦,咱們?nèi)齻€每人一幅畫,送給他們,怎么樣?就現(xiàn)在,咱們現(xiàn)場畫”征得他們同意,支上畫架就開始了。
王維安動作快,略一沉思,就畫起來,唐建華也不猶豫,動起筆來。只有建宏哥點上一煙,端著茶水,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遲遲沒有動手。
“建宏哥,他們都快畫好了”我焦急的說。
“哈!著什么急呀……你說我畫個什么呀?”他邊說邊開始畫。很快,一片雪夜呈現(xiàn)在眼前?!斑€畫什么?”他自言自語著。
“大千世界,人最有魅力,必須要有人的痕跡”我發(fā)表自己的觀點。
“有道理,繼續(xù)說”他鼓勵我。
“要么畫個雪橇,或是畫個沒凍的小河,木樁上栓條小船,最好有一條粗大的繩子……”我發(fā)揮著。
“有點道理”
半天時間,三幅畫作呈現(xiàn)在眼前,我好崇拜他們。
業(yè)余時間,王維安帶我們?nèi)ミ^他家的畫室,正在畫的一幅女學(xué)生的半身像特別棒,還給我們看了發(fā)表的一幅《過年》。畫上穿著綿衣綿褲,戴著綿帽過年的山里孩子,讓我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在老家過年的樣子。
相比之下,他更喜歡正在學(xué)畫畫的小松、小寧和小趙。我被邊緣化了。
他知道了我在上自修大學(xué),晚上會去上課,就介紹我去他岳父家去住,我還是很感激他。
一天,大約11點多,我請了假,騎自行車從保定向涿州出發(fā)。
歸心似箭,我騎飛快。解開襯衣的扣子,大撒把……
在徐水,一碗面條,一瓶啤酒。回到路上。
“啊——”借著酒勁,我把二八車騎成了山地車的感覺。
(十)
從保定騎自行車到涿州,我用了四個半小時。到家前,迎面遇到去城里相親的母親和妹妹。
晚上,母親回來,拉著我的手,端詳了好半天。
“瘦了,還留這么長的胡子,在你建宏哥哪兒干的怎么樣?不如回來吧。你妹妹都開始相親啦,你也該靠慮了。”
“我挺好的,只是剩不下錢。成家的事不急,我再干一陣子再說。”
我看著直直看我的母親,忽然覺得她老了,眼角紋多了起來。一股酸酸的感覺涌上來,又無奈的壓住。
王維安的岳父是高級工程師,高大魁梧,不茍言笑。岳母是保定三中的退休教師,非常和善。我和他們相處的很融洽。
我就住在三中對面的村里。白天上班,晚上去設(shè)計院讀總工會自修大學(xué),上的課程是《會計學(xué)原理》。
不記得是從哪天開始,大街上人流涌動,滿眼都是學(xué)生。有發(fā)傳單演講的,有舉著橫幅成群結(jié)隊游行的。
我忽然覺得,這是不是回到了“五-四”運動時期。當(dāng)時還不流行“穿越”的說法。
到了五月底的時候,大批的學(xué)生涌上街頭。說什么“滿城方向壓力大”,“107的壓力也不小”,還說“部隊要去北京”。學(xué)生們一窩蜂的涌向107國道和滿城方向。
這時,建宏哥派我去北京玉泉營買材料。
火車上,人擠人,人挨人,連座位下面、行李架上都是人。大多是學(xué)生。
買好材料時間還早,我來到了天安門廣場。這里人山人海,到處人頭攢動。廣場被彩繩圍了起來,里面都是學(xué)生,這一堆,那一伙。四周有大學(xué)的游行隊伍,也有敲鑼打鼓的解放汽車在正陽門來回轉(zhuǎn)。
我連夜趕回了保定。
一天,維安的岳父母帶回來好幾困像彩票一樣的東西,說是別人臨時存放的。囑咐我千萬不要動。后來,維安通知我,房子要用,趕快搬家。
我上自修大學(xué)的同學(xué)劉兵,說他們家是省建一公司的,鍋爐隊利用人防工程建了個冷庫,他父親劉長利是負(fù)責(zé)人,如果我去他們哪兒工作,可以給我安排住宿。
我考慮再三就同意了。
上班的第一天,是去清苑收西瓜。
驕陽似火,我們一行人來到瓜地。請的師傅手里拿著一把刀,走在前面。走著走著,他一彎腰“嚓”斬斷瓜蔓,“拿走!”,冉后不停的重復(fù)這個動作。
瓜農(nóng)熱心的摘下一個瓜,“這個——”。
“你干什么?”我們請的師傅是個啞嗓,操的話又像山東話,也像河南話。一個健步搶上前去。
“你干什么?”他說話很急。
“我也幫你們摘”瓜農(nóng)是忠厚老實的人,笑著說道。
“這不早點嗎????這不早點嘛?這還沒熟,你摘它干什么?”就像大人訓(xùn)孩子。
“沒熟?我們守著瓜地,天天下瓜,這瓜有十多斤,不可能不熟”他認(rèn)真起來。
“我說不熟就是不熟!子兒還是白的呢,你信不信”這個師傅非常自信。
瓜農(nóng)看看瓜又看看同伴,臉紅了起來,“不可能!我自己種的瓜我還能看錯?”
“我說不熟它就是不熟!不服打個賭怎么樣?”我真擔(dān)心他把眼珠子射出去。
瓜農(nóng)再次看了看同伴,“賭就賭,這瓜要不熟,我不要錢!”上去就是一刀。
“?。 ?/span>
在場的人都驚呆了,瓜瓤發(fā)黃,子是嫩白的,果然不熟。
“怎么樣?我說不熟它就是不熟!”師傅撇起嘴來,得意洋洋。
“哎喲,您真是把式,行家!我服了……”瓜農(nóng)抱拳行禮。
“哈哈哈哈!咱們繼續(xù)!”師傅頭也不回往前走去,“嚓”,“拿走!”。
我真開了眼啦。
“聽說你是蔚縣的,有什么特產(chǎn)?”劉長利經(jīng)理問。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下去了,有大芹菜和大青椒,還沒下來,和咱們這兒差著季兒呢!”我答道。
“我打算派你和老張,去一趟蔚縣,了解一下情況,看看能收什么?!?/span>
“好的”對我來說,回蔚縣是高興的事,就欣然同意。
老張是高四、五十歲的樣子,干瘦干瘦的,寸頭,個子不高,上牙總露在外面,要用力才能閉上嘴,臉就會削下來。一身藏藍(lán)的中山裝,手拿一個黑色的手提包。我一身藍(lán)色運動服,像個學(xué)生。
我們?nèi)サ牟皇菚r候,蔚縣比保定要晚半個月。應(yīng)季的菜還沒下來,老百姓家的地窖里有土豆,都開始發(fā)芽了。
無功而返,我們坐夜車往回趕。京張線的火車上人不多,我和老張各占一個三人長座睡覺。
一個穿馬甲戴禮貌的大漢,來到我們的座區(qū)。只見他彎下腰,用胳膊挎著風(fēng)衣,另一只手從下面探出去,摸向老張頭枕著的手提包。
“老張!老張!”我焦急的喊他。
那大漢轉(zhuǎn)過臉看我:“你們一起的?”
“嗯!”我邊回答邊喊老張“你醒醒!”
這時,大漢行竊不成,惱羞成怒,向后一坐,就坐到我的肚子上。
“你好睡意!”他惡狠狠地。
“你干什么?”我坐起來。
“咋啦?”圍上來一幫人。
“對反革命暴亂分子,就得堅決鎮(zhèn)壓!”那大漢一把抓住我的頭發(fā),拳頭雨點般落下來。
老張?zhí)а劭戳宋乙谎郏B忙閉起眼裝睡。
這幫人打夠了,看我什么行李也沒有,一聲“走”就快速離去。
我掙扎著從地上坐起來,渾身哆嗦。老張又睜開眼,不好意思地嘟囔了一句“人那么多人,我哪敢動啊?疼不疼?”
“哼!”我回到座位上,是真的好疼。
過了好半天,乘警才來。
“誰挨打了?是你吧?這幫壞蛋,打了人就跑了,出門在外的,要多加小心……”
“聽老張說你挨打了?傷得重不重?……你們要是收點土豆就好了,現(xiàn)在保定缺貨?!被氐奖6?,劉經(jīng)理說。
下午,我來到劉經(jīng)理的宿舍。
“劉經(jīng)理!”我敲響了他們家的紗門。
“誰呀!”一團(tuán)影綽綽的白肉坐起來。
“哎喲!”是劉經(jīng)理的老婆,我趕忙轉(zhuǎn)身離開。
第二天,劉經(jīng)理來找我。
“咱們這兒是冷庫,目前是儲存貨物,平常就是維護(hù)的過程,用不開這么多人,有他們幾個退休工就夠了,你看……”
“明白,正好也有人找我去別的地方”我冷冷的回答。
“這是我們廠電感車間的張主任”王義明向他愛人介紹我。
“是這樣,我們是自動化電氣研究所,目前生產(chǎn)電力遠(yuǎn)動控制的顯示屏,你的任務(wù)是東北片區(qū)的銷售?!彼f給我一張各地電力局的聯(lián)絡(luò)圖。
王義明是我在涿州市無線電廠的生產(chǎn)廠長,我曾經(jīng)的頂頭上司。祖籍湖南。
“你這一塊兒呢,要盡快熟悉產(chǎn)品性能,和片區(qū)的各電力局取得聯(lián)系,把工作開展起來”布置起工作來,他很有職業(yè)范兒。
“只是目前沒有宿舍,你返正也閑不住,可以臨時住在我家里,在客廳的支張床,掛個布簾就行。”他是個創(chuàng)業(yè)的工作型人才。
“廠長,您的好意我領(lǐng)了,謝謝您的信任,那我就試試”我說。
當(dāng)天我就住下來。她愛人是蓮池中學(xué)的老師,晚上還為我打了洗腳水才休息。
去了一趟張家口電力局的遠(yuǎn)動部,產(chǎn)品需要使用和比較,我只得返回保定。
“廠長,張家口電力局目前有別的廠家在送樣品,材質(zhì)比咱們的要好,咱們的外殼是普通塑料的,人家的是ABS的?!蔽覅R報。
“你帶回來的情況很重要,我會反饋上去。下一步你去哈爾濱吧!”他急于布置新任務(wù)。
“能不能給我配個幫手?”我想起被暴打的經(jīng)歷,心有余悸。
“怎么?他們別的片區(qū)都是一個人跑,你……有什么顧慮嗎?”他定定的看著我。
“嗯……”我欲言又止。
“今天是周末,你可以回家看看,順便好好考慮一下”他說。
“你也老大不小了,別人家連孩子都有了,你還在外面瞎跑。今天咱們的老鄉(xiāng)都來了,你也表個態(tài)?!备赣H請幾位戰(zhàn)友來到家里。
“你孫叔家的華子妹妹,覺得怎么樣?要行就給你倆定下來。”
“你也別要求太高了,人好能過日子就行了唄”
你一言我一語的,我頭都大了。只說要考慮考慮。
“怎么樣?人家華子可說了,只要你同意,多長時間也等,行不行”大家走后,父親要我的準(zhǔn)話。
“什么保定、北京的,哪里都不準(zhǔn)去了,老老實實的在當(dāng)?shù)卣覀€工作,成家立業(yè)算了?!?/span>
“我既然出去了,決不再回農(nóng)場,兩個月,兩個月我領(lǐng)個對相回來?!?/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