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議“革命樣板戲”

                               文/毋東漢

       評論人和事物，人們總是從個人利害恩怨好惡出發(fā)，用“雖然”和“但是”造句。例如：

     “雖然”林彪叛國投敵，死于異國他鄉(xiāng)，“但是”平型關(guān)大捷是不容否定的，要尊重歷史。

       這是“好人”變“壞人”的典型案例，“一分為二”的辯證法是真理。

       同理，雖然樣板戲有缺點，不夠“樣板”，但是它歌頌工農(nóng)兵英雄，是革命的文藝作品。

       雖然“三突出”的表現(xiàn)手法追求“高大全”不科學(xué)，但是總比突出反面人物的作品社會效果好許多。

       因為“愛烏及屋”的人反其義而用之、“恨烏及屋”，所以在“斗私批修”運動中受過沖擊的一些人污蔑革命樣板戲。

       再則，我評判文藝作品的好壞，鑒于自己欣賞水平低下，總是“看群眾臉色”，聽群眾褒貶，以群眾是否“喜聞樂見”為尺度。

       我也造句：雖然斗私批修運動過去了半個多世紀(jì)，但是革命樣板戲的許多唱段仍然在民間傳唱、舞臺演出。因為革命樣板戲歌頌工農(nóng)兵英雄，“高臺教化”，帶動了社會風(fēng)氣，所以英模輩出，貪腐極少。

       追溯到當(dāng)年普及樣板戲，亦有理趣：

       人們走在路上，把樣板戲唱段當(dāng)“桄桄亂彈”唱。男的愛唱《臨行喝媽一碗酒》，女的愛唱《都有一顆紅亮的心》。

       人們學(xué)習(xí)樣板戲英雄人物，生活上也模仿。男的戴“火車頭”皮帽，身穿軍大衣，不扣鈕子，走路喜歡雙手把衣襟掰開，氣宇軒昂，模仿楊子榮。姑娘媳婦喜歡穿紅底梅花襖，模仿鐵梅?！洱埥灐飞涎莺?，街上就出現(xiàn)無數(shù)穿“江水英”衣裳的婦女。

       老碗會上講笑話。人們熱愛和熟悉樣板戲，演員稍微改動臺詞，群眾聽得出來。演《紅燈記》，李奶奶說：“鐵梅，紅燈是咱們的傳家寶，你可不敢掰毀了！”演《智取威虎山》，戰(zhàn)士說：“報告小火車，二零三被炸，欒平逃跑！”二零三就是少劍波，小火車是生產(chǎn)自救的運輸工具，欒平是俘虜，演員口誤。

       群眾喜歡囗耳相傳樣板戲故事，省群眾藝術(shù)館編印叢書，呂毅老師到長安組織崔皓、張平、辛哲哲、惠德普和我等，把樣板戲片斷改編成故事，他給我們教唱《臨行喝媽一碗酒》。我和惠德普合作，把《智取威虎山》片斷改編成故事《心紅膽壯闖虎穴》，各寫半截，由我彌接，然后交卷。故事都在《工農(nóng)兵小演唱》發(fā)表。

       故事員講革命樣板戲片斷故事，很受歡迎。我們村的故事員劉穩(wěn)娥，講《百雞宴上斬欒平》。她報幕時點頭致意，昂首挺胸，雙腳呈“丁”字形，雙手垂下握拳，收斂了笑容說：“革命故事： 《百雞宴上斬欒平》?！币粋€“斬”字，咬牙切齒，渾身帶勁，嫉惡如仇?？h上有次演戲，著名故事員楊宏印講《赴宴斗鳩山》，講到高潮時，他一激動，忘了臺詞，有人起哄。楊宏印說：“后邊有人騷動，我念也要念完?！彼娴啬贸瞿_本，念到結(jié)尾，觀眾深受感動，熱烈鼓掌，高度評價。

       樣板戲多為京劇，普及時改為秦腔，涌現(xiàn)出許多優(yōu)秀業(yè)余劇團(tuán)和杰出演員。觀眾趕場子，翻嶺過河，樂此不疲。從布景服裝道具、扮相唱腔臺詞動作諸方面評議，也提到了“三突出”。

       “三突出”后來成為革命樣板戲的罪狀之一，我不以為然?！叭怀觥辈⒎歉锩鼧影鍛虻膶＠?，古已有之。

     “在所有人物中突出正面人物”，乃立場問題，誰能突出自己的敵人？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豈不腦子進(jìn)水！

     “在正面人物中突出英雄人物”，英雄人物言行多，自然就突顯而出眾，不以意志為轉(zhuǎn)移。

     “在英雄人物中突出一個主要英雄人物”，這也合乎情理，現(xiàn)實中“三人行必有我?guī)煛?，寫作過程中，很難“平分秋色”“均攤筆墨”，自然涌現(xiàn)拔尖人物。

      “三突出”實際上就是襯托手法，有“正襯”“反襯”“側(cè)襯”等講究。在《西游記》中，妖精鬼怪反襯神仙僧俗，神仙僧俗正襯唐僧師徒，唐僧八戒沙僧側(cè)襯孫悟空。這不也是“三突出”嗎？

      “三突出”不過是三種表現(xiàn)手法，古今中外都在用，只是沒人歸納為“三”而已，不要故弄玄虛。否定“三突出”的人，實為吹毛求疵，小題大做。其中也有一些人別有用心，嫌沒突出與自己同類的貨色，除此之外，豈有他哉！

       據(jù)說，革命樣板戲“脫離現(xiàn)實”，說這話的人閉囗不提“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搜腸刮肚找理由，污蔑樣板戲主人公非鰥即寡，沒有家屬相隨，云云。試問，《三國演義》中，劉備帳下的關(guān)、張、趙、馬、黃五虎上將，哪人哪場戰(zhàn)斗中帶著夫人上陣？劇中人物該誰出場依劇情需要而定。阿慶嫂的丈夫就是阿慶?！八f混不出個人樣，不回來見我”，阿慶嫂一句臺詞就交待了。即使她的丈夫不出場，損害不了她的高大形象。

       總之，雖然“旗手”倒臺，但是她指導(dǎo)過的革命樣板戲，沒倒臺。因為樣板戲是革命文藝工作者“推陳出新”的集體智慧的結(jié)晶，所以長壽。雖然也許不“樣板”，但是很“革命”。半個世紀(jì)已過，八個戲“統(tǒng)治舞臺”早已結(jié)束，騰出舞臺。除了“奸臣害忠良、相公招姑娘、媱婆子害先房”外，有幾個歌頌工農(nóng)兵的新戲？懷念樣板戲難免。

       2025-3-16-于樵仙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