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蔚 《循環(huán)韻律的神秘感》
思考者肖像
純潔得像濾紙：
一個人的思想。
這個人不是一個孩子。
哦，這會立馬弄臟，如果
紫的外星溶液流入，
如果世界在腦中變清醒。
他會暴怒，像一只老虎？
哦，他很單純，
他不是某神暴力的玩具。
異蟲在胸口又撕又咬，
——他的棉花胸口，
露出心是玻璃又閃著晶光。
但說他迷你是真的，
大大的世界，小小的人類！
人一思考就液壓上升，
（體液從脊柱，再到反應(yīng)堆，
到腦中的蒸餾器，用以提純。）
人的體內(nèi)留下輝煌的回路。
讓他安靜坐好，再
蓋上一個學(xué)生頭。
他說：不，我要像個成人，
或我被規(guī)定要像個成人。
我們說：冷靜，你要冷卻，
你骨縫的金屬液還在凝結(jié)。
生命之晨
“你們青年人朝氣蓬勃，正在興旺時期，
好像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
——毛澤東
慢慢把風(fēng)暴端平。
這時宇宙的音響
便清晰地傳到。
風(fēng)暴會打開寢室的門，它
的手放在我的腦門。
整個夏天是肥厚落葉。
青年們在討論區(qū)說前途，
光暈向其圍攏。
就像是外星的語言…
他們的一只手變成熟，另一只
在水洼里攪動落葉。
我并不理解。
舌頭在延長，
不過越來越緘默。
風(fēng)暴穿著灰裙子，
她是我們的老師，
她把水面攪渾，又撈出
一個濕答答的那喀索斯。
詩人，你的工作站在哪兒？
你的“社會位置”，那
環(huán)衛(wèi)工小屋鼠竄城市何方？
光照著我，我想躲，
我被光扒掉了衣裳！
清晨中沒有安身之所。
懷古
新的，巨大的金色琴鍵，
你能聽見宇宙的聲音。
群鳥一齊振翅，它們?yōu)R飛的露珠
給手機的鏡頭籠上奇異光環(huán)。
欄桿外，海濱的潮水顯得昏暗，
想到許多年前，一切變得煥然。
不認(rèn)識那些人…僅僅是
海島，陽光，一片片蕉葉的遮蓋；
旋即發(fā)明出袍子，亞麻的…
他們在祭典上說些什么？
他們把公牛殺死，是為了什么？
男孩們參加入會禮，被環(huán)繞著跳舞。
少年眼中的光芒，如今收縮于
一座斷頸的頭像的石瞳。
他明顯很開心——那天，
他被帶離母親，手持橄欖枝。
歌唱之后醉酒，從寺廟天窗
看狄奧尼索斯的大眼睛。
給他起一個新的名字。
教他一種黃金的語調(diào)。
然后方可娶妻，為父，用血淋淋的劍
扎入敵人溫?zé)岬男靥拧?/span>
甚至鮮血都如此自然，仿佛死亡
只是大地的脈搏一響。
古典世界
肢臂的纖弱被拒絕。
蘆葦搖曳，一個封閉世界。
而我的身體過于虛弱，
逐漸被陽光泡脹，
疼痛在延后。
長髯的俊美的男子，
大聲呼叫，追趕著龍。
奇妙的故事發(fā)展。
閃光的珍珠不斷運動，
高維度的想象力。
貝殼裝飾了青銅。
黃金的長矛刺入海浪。
憂郁的眼睛呼喊光，
一條虹的形狀
注入男孩的黑葡萄眼睛。
他不配當(dāng)一個國王，
也無奧德修斯的才智。
一個時代的偉大靈魂，勾引他
跟隨左右，觀察，靜思。
像帕特洛克羅斯。
分心
孩子們迷戀鏡子，少年們
有時會分心。透過凸鏡的陽光，上地圖
抵達(dá)海洋之心——有些謙遜的國度，還未森林化
面對池塘，人們縱身一跳
領(lǐng)結(jié)，睜大的眼睛。巨大人像
每日在食堂門口。剛下課的我們撐著睡眼，溫吞吞地
躬身向他遞交門票，吃飯時
集體地，釋放生物超能
你奔向一邊，黑暗一邊，用鋼琴分析
老師的腦頻率。在照集體照的下午，分心
像另一種心有靈犀，像你一個人走路
看見一個女孩抱著花束，一步一步，走向昏暗的小樹林
而你回頭，街道盡處是宇宙的圓鏡
打掃噴泉
池里是水，不，
池里是干的。
阿姨們只露出上半身，
發(fā)皺的手搖動草掃帚。
像搖著一只木槳，
像突然，滿池星河搖曳：
一顆閃亮的痰弧線拋入，
還有落葉，逐漸沉淀。
情侶們喜歡坐得靠近，
在晦暗中嘀咕什么。
只有正午或下午六點，
噴泉噴水，我們抬頭往中心看，
在這時他們消失，
像那些水鴨子。
阿姨們轉(zhuǎn)著圈走，
掃帚像長槍，戳進某具身軀
或某種器官。
枯葉，發(fā)卡，薄荷糖紙，
還有深淺不一的頭發(fā)，
它們一一被打撈，還沒有晾干。
奧雷里亞諾在龍卷風(fēng)中
平原變成風(fēng)蝕地
講故事的手指猛然靜止
院里，盆景森然不動
似乎，從未有遷徙發(fā)生
但實際上，陽光的生命已快結(jié)束
風(fēng)眼收縮，一棵百年老樹磨成細(xì)胞
奧雷里亞諾多么孤獨，幾乎
引人憐愛，像等待著撫摸的舊書
置身其中，我想象自己
是一座塔樓上的作家
——龍卷風(fēng)圍繞我
就像月亮包裹喜鵲
這種浪漫是暫時的
玻璃壁壓縮著風(fēng)景
世界的明暗不斷調(diào)整
光，暗，再亮點兒…無所謂
至少，目前
袖珍小屋還在，還有牲畜
甚至上校還年輕，正和
十七個女人翻云覆雨
很明顯，任何良辰美景
都會自我們的身體逝去
龍卷風(fēng)自體內(nèi)發(fā)生，以一顆美痣
作為圓心，超脫星云的引力
基因里，一種佛教徒的冷靜
使生育進行著
進度條還短，但之后
裝置越來越魔幻，像一紙債約
其內(nèi)，不清楚血淚長短
后代人伐木，行進，嗅著咸味
最后，我們不再執(zhí)迷大海
僅僅是好奇心支撐著
在風(fēng)眼里種菜，學(xué)習(xí)煉金
臨別之夜，肖像
這是某天，當(dāng)他是個青年，
他光著的雙腿露出汗毛，
腿，踩在浴室的粉色膠墊。
臨別晚上，徹夜的光照。
那些熟悉的物什發(fā)霉升騰霧氣。
一切是安靜的，甚至陰莖。
心臟在鼓動。
他們發(fā)明的蒸汽動力不能將他驅(qū)動。
他們的夢想是過期水晶，
某某協(xié)會向他推銷但他拒絕。
你想，對男孩子，
新鮮多么重要。
例如女孩閃閃發(fā)光的胸脯。
他為她奔走，渾身濺水，
她是如液體般流動的事物。
說回這天，他雙目無神，
他要和姥姥姥爺爸爸媽媽作別…
（哦，把記憶埋葬了吧?。?/span>
又進浴室，金色噴頭，他想：
我要思想。思想會給我力量。
賴歆霖，2004年生于什邡
讓我對南方的鐘情
成為絕世的傳奇
——西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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