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苦荬菜湯

       吳素云

      暮色如墨浸透窗欞，廚房的煙火氣裹著花生油的醇香悄然漫溢。最尋常的青菜，在歲月的餐盤上始終是不可或缺的主角，恰似此刻這碗碧綠澄澈的苦荬菜湯，在暖黃燈光的籠罩下，泛著玉髓般的溫潤光澤，將胃里翻涌的燥熱一寸寸熨平。

       午后貪享軟糯的粽子，甜蜜在舌尖肆意綻放，卻因少了青菜的調(diào)和，心口像被一團溫熱的火烘烤著，輾轉(zhuǎn)反側(cè)時，連枕頭都被體溫焐得發(fā)燙。直到打開冰箱，那把沾著水珠的苦荬菜躍入眼簾，深綠的葉片在冷光下舒展，恍若暗夜中突然亮起的螢火。蒜瓣在熱油里爆開金黃的花，清水煮沸時騰起裊裊白霧，當嫩綠的菜葉緩緩舒展，整個廚房都飄滿了山野的清新。仰頭飲下這碗帶著蒜香的菜湯，清甜裹挾著涼意滑入喉中，方才的煩悶瞬間消散，仿佛燥熱的夏日午后，突然吹來一陣裹挾著青草香的山風。

      忽而，細密的雨絲斜斜掠過窗玻璃，淅淅瀝瀝敲打出清脆的節(jié)奏，與灶臺上湯鍋的咕嘟聲交織成曲。這平日里略顯聒噪的雨聲，此刻卻成了最動聽的伴奏，將碗中柔光暈染得愈發(fā)朦朧。雨幕模糊了遠處的燈火，卻讓這一方小小的廚房愈發(fā)溫暖，舌尖殘留的清甜與心底滿溢的熨帖緩緩交融，發(fā)酵成獨屬于雨夜的溫柔。

       雨聲漸密，與湯羹的熱氣一同氤氳在小小的空間里。窗外的世界隱入一片濕潤的暗影，窗內(nèi)卻因一碗青菜湯有了溫度。忽然驚覺，生活的治愈良方往往藏在這般細微之處——是饑腸轆轆時的一碗熱湯，是輾轉(zhuǎn)難眠時的一場細雨，更是平凡日子里那些不期而遇的妥帖與安然。當最后一口湯落肚，暖意從胃底漫上心頭，雨點擊打玻璃的聲響漸漸幻化成搖籃曲，輕輕搖晃著，將這一夜的故事，都搖進了帶著苦荬菜清香的夢里，而生活的詩意，也在這煙火與雨幕的交響中，悄然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