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悠閑
一峻
獨(dú)居山村,悠然愜意,只覺胸中坦蕩,無所掛礙,如同卸下塵世的重?fù)?dān)。山風(fēng)撲面,輕柔地拂過,仿佛把身體里最后一點(diǎn)思慮也一并吹散,不留半絲痕跡,心內(nèi)空明如無物,澄澈得如同初生的天空。
尋得山腰處一塊平整的青石,我鋪開布?jí)|,取出素瓷小壺與陶罐,安坐其上。松枝撥火,泉聲如琴,炭火輕燃,水聲漸沸。水開之后,小心地投入茶葉,水汽霎時(shí)裹挾著茶的清香,氤氳而起,裊裊飄散,彌漫在四周的清幽之中。我垂目觀茶色由淺金漸漸化為琥珀,心中如止水無波,只有此刻的寧靜與專注。
茶煙初起,對(duì)面山上的云已自在浮游。它們悠然來去,濃淡聚散,輕快得沒有一絲牽絆;云來云去,也不關(guān)茶煙的起滅。風(fēng)拂過樹梢,草木簌簌作響,我端著杯子靜坐其中,恍惚間仿佛也化作山中一木,隨萬物同呼吸,共起伏,真正融入了這無邊的山色。
正當(dāng)心神融于自然時(shí),忽見天際烏云密布,驟然間急雨傾盆而下。我安然靜坐于石旁小亭內(nèi),茶煙在雨簾中依舊悠悠。雨點(diǎn)敲打亭檐如奏清弦,心湖依舊澄澈如鏡——原來驟雨洗塵,不過是天地間另一種坦蕩的呼吸。
雨霽云收,我起身緩步下山。山路旁,幾簇野菊悄然綻放于雨后,清雅孤潔,寒香撲鼻,那是霜天里倔強(qiáng)吐露的芬芳。它們并不因無人觀賞而自慚,亦不因風(fēng)雨摧折而失態(tài);縱使日后枯盡枝頭,也要懷抱那縷香氣——天地間坦蕩的傲骨,原來就在這默默無言中挺立。
我舉起茶碗,茶煙輕柔地升騰,終于融入了山間流動(dòng)的云靄。云影、茶煙、花香皆在心頭交織,終歸化入一片澄澈空明之中。此時(shí),指間雖只余下小小一盞茶,胸中卻已游走了千山萬水。
所謂“夜無宿物”,豈非是心無掛礙的境地?茶煙與流云相擁而逝,坦蕩之心亦隨之如云舒展。當(dāng)人放得下塵勞的系縛,便能在方寸茶盞中窺見天地遼闊——原來那云卷云舒的山河長卷,竟一直映照于我們澄澈如止水的襟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