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    語（散文）

張 軍

       漢白玉盆，友人所贈，放三五尾魚兒，觀其上下游戈，姿態(tài)各異，紅白相映，煞是生動。

       此盆做工考究，四壁刻圖，分為蝙蝠，奔鹿，壽桃，喜鵲，取其諧音，福祿壽禧。古代做人做事，講究含而不露，做出的物件亦是如此，若此盆只刻福祿壽禧四字，豈不直白，然古人刻此四圖，雅韻頓增。

       以物寓意，含意于物。有時候我們能看到老物件，常有蝙蝠與銅錢相組合圖案，表意福在眼前，諸如此類，概取其意，以圖吉利。

       我們知道，蝙蝠貌丑，為大多數(shù)人所不喜，而古人偏取其音，使這一形象，堂而皇之，登上大雅之堂。由蝙蝠我想到了另一:種與人類關(guān)系較為親密的鳥類 ，燕子。

       昨夜夢中，忽見祖宅，春夏時節(jié)，燕子北遷，嘰嘰喳喳，銜泥壘巢，位在堂屋中央，下擺八仙方桌，是一家人吃飯待客喝茶飲酒所在。那時老宅，土墻木門，以紙糊門，春風(fēng)正烈，刮破窗紙，老人也不重糊，任燕子在空隙處來回穿梭，捉蟲喂雛，然燕兒總有排泄物，也不能任其污毀桌上食材，怎么辦呢？祖父母拿出一塊藍(lán)花粗布，四角系繩，懸于梁下，恰擋住燕兒糞便，幾個月間，梁間啾啾歡鳴，桌上歡聲笑語，及至秋寒，小燕長成，隨老燕南飛，一時屋內(nèi)冷清，祖父豎梯解繩，取下藍(lán)布，漿洗干凈，擱至衣柜，口中喃喃：來年春到，燕來再用。一代代燕來燕往，一輩輩子息綿延……………………

一幅農(nóng)耕社會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畫面，今天生活在城市的孩子，恐難以看到也想像不到這個場景。

      老 祖屋已經(jīng)改建，祖父母業(yè)已仙游，燕子們南遷北徏，可還能尋的到那一處堂屋，那一個舊巢？祖屋的人開枝散葉，如浮萍般飄落各地，難得齊聚老宅。

      有次回家，見有燕巢建在大門之下，不由驚喜萬分，這可是當(dāng)年老燕后代，重尋世代相傳舊途，尋到了這一所在，苦門窗嚴(yán)密，無法屋內(nèi)筑巢，大門廊作新居，以蔽風(fēng)雨，也算幸事。

      城鎮(zhèn)化的浪潮滾滾而來，老家附近的村莊漸次改建，推倒一座座平房民居，建起一幢幢高樓大廈，新制門窗越發(fā)嚴(yán)閉，居住環(huán)境日益改善，只苦了這世代遷徏的燕兒，縱識得舊途，又何處尋巢？

      千百年來農(nóng)耕文明，人與自然相互依存，和諧共處，時代在發(fā)展，社會在進(jìn)步，人類更當(dāng)警省，過多貪念引起過多掠奪，大自然總有承受不住之時…………

       若干年后，無處筑巢的燕子，會不會由此改變生活習(xí)性，會不會由此遠(yuǎn)離人類居集處？有一天孫子輩探問，我們又如何解釋燕子與人類和諧共處上千年的歷史？

        ‘’朱雀橋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劉禹錫借燕喻古，嘆世事滄桑盛衰興敗。今我無才，也隨兩句‘舊舍堂前老燕鳴，雙飛田下捕蟲忙。忙張蔽布系梁下，醒后一場夢境空?！?，才能所限，其意境難與大家相比，取懷舊之意，倡和諧新風(fēng)。